第10章哑巴盖拉辛
Mumu
伊凡·谢尔盖耶维奇·屠格涅夫Ivaurgeneve
天将黄昏，哑巴盖拉辛沿着河边慢慢走着。
突然，他发现靠近河岸的泥潭里有一只斑点狗在拼命挣扎，她用力想爬出来，幼小的身子已经湿透。
盖拉辛用手托起这只不幸的小狗，把她揣在怀里，急急忙忙地往回赶。
他回到自己住的顶楼，把小狗放在**，用自己的厚大衣把她盖好，先取了一些稻草，又到厨房拿来一杯牛奶。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大衣，铺好稻草，最后把牛奶放在**。
这只可怜的小狗生下来才3个星期，眼睛刚刚能睁开——一只眼睛好像比另一只大好多，还不知道从杯子里舔牛奶，只是一个劲儿地发抖和眨眼。盖拉辛轻轻地抚摸着小狗的头，把她的嘴巴贴近牛奶。小狗突然嘴馋地舔起来，一面把鼻子伸入牛奶里，一面抖动着小小的身体，有时还被奶呛着了。
整个晚上，盖拉辛一直照顾着她，一次又一次地给她铺稻草，擦干身体，最后他紧挨着小狗睡着了，睡得安静、快活而又香甜。
可以说，世界上没有哪个母亲照顾婴儿，像盖拉辛照顾这个小狗那样仔细。开始她的身体软弱无力，模样也难看，但是她渐渐强壮起来，样子也好看多了。8个月之后，这只小狗就变成了一只非常漂亮的西班牙种狗。她长着一对长耳朵，一条毛茸茸、喇叭似的尾巴和一双晶莹的大眼睛。
这只小狗和盖拉辛结下了不解之缘，彼此相依为命，形影不离。她总是跟在盖拉辛后面，摇着尾巴。盖拉辛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木木。屋子里其他的仆人也都很喜欢她，叫她木木。
木木聪明伶俐，对谁都很友善，但是她最喜欢的还是盖拉辛。盖拉辛也是如此，如果别人逗木木玩，他就会不高兴，这其中既有替她担心的原因，也有嫉妒的成分——天知道！
每天早上，木木就会扯盖拉辛的衣服，把他弄醒。她和大院里的老马关系也不错，还常常用嘴衔着缰绳，把马带到盖拉辛的身边。
她总爱摆一副神气的派头，陪着盖拉辛到河边去。她还时常为他看护各种劳动工具，绝不允许任何人擅自闯入他的顶楼。
为了方便她出入，盖拉辛在门上开了一个小洞，她似乎感到唯有在顶楼上，才可以自由自在地当家做主，她一进来就会心满意足地跳到**。晚上，她似乎从来不睡觉，从来不会无故地乱叫，不像那些愚蠢的家狗一样，坐在自己的后腿上，眨着眼，响着鼻子，迟钝地至少要叫三下才停，不！木木从不神经质地乱叫，除非有什么生人走近围墙，或者听到有可疑的响动。她真是一只了不起的看家狗。
木木从来不进女主人的房间，盖拉辛送木柴到女主人的房中去时，她就会留在外面，在台阶上等着他，只要稍有一点开门的响动，她就会竖起耳朵，把头转来转去。
一个晴朗的夏天，老太太正和客人在客厅里走着。她的兴致很高，有说有笑。当她走到窗前时，一眼就看见木木正忙着啃一块骨头。
“哎呀呀，那是只什么狗呀？”女主人突然惊叫着，“这只小狗倒是怪好玩的，让人把她弄进来吧，让我看看。”
女仆立刻跑到外边大声说：“快来人，把木木弄进来。快点儿呀，斯杰班！”
这时，盖拉辛正在厨房里，敲打着一只水桶里面的污垢，就像儿童玩弄小鼓一样。斯杰班用手势告诉盖拉辛，女主人叫自己把这只狗抓住给她送去。盖拉辛未免有些吃惊，但还是把木木叫过来，亲热地抱起她，把她交给斯杰班。
斯杰班将木木抱到客厅里，轻轻地放在地板上。老太太开始用讨好的声音，叫小狗到她的面前去。
木木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豪华的房间，因此十分害怕，她向门口冲，试图逃跑，但被想讨好主人的斯杰班站在门口挡住了去路，于是她只好颤抖着缩成一团。
“木木，木木，过来，宝贝，别担心。”女主人叫道，“过来，小傻瓜，别担心。”
但是木木还是局促不安地四处张望，一动也不敢动。斯杰班拿来一碟牛奶，放在木木的面前，但是她不敢靠近，仍然恐惧地四处张望。
“你这个小傻瓜！”女主人伸出手来想摸她的头，没想到，木木突然回过头来，还露出了牙齿。女主人慌忙把手缩了回去。
她发怒了：“把这只不知好歹的狗轰出去，她真是太讨厌了。”
第二天早晨，女主人一反常态地提前一个小时把管家叫了过来。“那只狗整夜汪汪乱叫，还让我睡觉吗？我们不是有一只狗看院子吗？怎么还要这么多的狗呢？哑巴养只狗干吗？谁允许他在院子里养狗的？我昨天就看见那条肮脏的狗，在那里啃什么脏东西，我的玫瑰花就栽在那里啊！今天就把那条狗弄走，听见了吗？”
“是，太太。”于是管家对斯杰班吩咐了几句，斯杰班笑着走了。
一会儿，盖拉辛肩扛一大捆木柴过来了，身边还是跟着形影不离的木木。他走到门口，侧侧身子，走了进去。木木照常在外等候主人。斯杰班就是趁这个机会，突然向木木扑去，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她按在草地上，双手抱了起来，一溜烟地跑向家禽市场。在那里，他很快就将木木以一个先令的价钱卖了出去，并叮嘱买主一定将木木看管好，或者把她弄到远的地方去。
而可怜的盖拉辛从屋中出来，马上就发现木木不见了。在他的印象中，木木从来都是在屋外等着他的，怎么这次却不见了！于是他四处乱找，那种神情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丢了一样。他冲到楼顶，又跑到放干草的地方，还到街上四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