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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恒远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寒暄了两句，代问了穆皇子穆繁星的安，便笑问道如何知晓太子妃今日在这里骑马，可穆九凤却将马头一转，笑着看向我，漆黑秀长的双眉一扬，“三妹妹，敢不敢与我比试比试，看我们谁最先到达那棵树下？”
我顺着她手中高高扬起的马鞭望去，一望无际的荒芜草甸子上，一株落光了叶子的树就孤伶伶地挺立在天的尽头，硬瘦的树杆张扬着，像无数双瘦骨嶙峋的十指，张牙舞爪。
我在马背上端坐了身子，腿部用力一夹马腹，一抖缰绳，座下的小红马便踢踏了两步，然后陡然间便冲了出去，身后，穆九凤呵斥了一声马，便紧随而来。
“太子妃！小心！”莫恒远尚来不及出声阻止，我已然骑马扬蹄而去，他的声音便淹没在了阵阵马蹄踏碎枯草的声音里。
我听着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任马蹄扬起的雪屑被逆吹的风倒灌进嘴里，那雪屑擦过脸庞，一片冰凉。
在看到那株树时，我便不想输给穆九凤，莫名地想赢她，我在一路狂奔的时候想明白了，我不过是不想再一次输给她而已，不管她有没有赢得公孙度的心，至少，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会渐渐取代我在公孙度心里的位置。
我不顾一切地狂奔着，风送来穆九凤和莫恒远的声音，又被风吹了回去，我一个字也听不见，我的眼里只看得到那株树，可我没看到那株树的前面，便有一条沟渠横亘在眼前，而那沟渠就被枯萎的草覆盖着，就被积雪掩埋着。
马一下子踩空了去，失了前蹄。
我只觉得瞬间眼前便天旋地转了起来，伴随着马的一声长嘶鸣，我便摔倒在了雪地上，尽管我已经很灵敏地就地一滚，避免了被倒下的马压伤，可我的一只脚，却依旧挂在了马蹬子里，再也无力拔出来。
身边顿时马蹄声纷乱，莫恒远从很远的地方飞身而来时，已然无力地睡在了雪地上，马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可马蹄兴许是踩在了沟渠下的碎冰上，再一次打滑，再一次便要重重地栽了下来，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小红马的缰绳便被莫恒远拼尽全力地拽住了，我看得清他额角一根根暴起的青筋，他的臂膀，我隐隐记得，曾经有伤。
穆九凤已然被吓住了，在马背上呆坐了半晌，方急急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踉跄着步子扶了我起来，而我已然是沾染了一身的雪渍和枯草的印迹，掺杂着沟渠里的淤泥，而那来不及的拔出的左腿，便仿若失去了知觉。
“太子妃，太子妃，腿，”莫恒远已然开始慌乱了起来，语无伦次地看着我的腿，和好不容易站稳了的小红马。
小红马哀鸣了一声，后腿侧部仿佛也受了伤，有血痕顺着腿流了下来，一点点地滴落在雪地上，几点越来越扩大的红痕，便衬着皑皑的白雪，触目惊心。
“三妹妹，我找公孙度去，他，他会医治好你的腿，”穆九凤已然急得哭了出来，即便平日里再跋扈的人，也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情，是要得到惩罚的，更何况，我是堂堂西凉唯一的太子妃，而她，只是一名属国的公主而已。
我陡然记起小时候那一次的落马来，不过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而已，应该不全是马的错，可那匹比小红马还要漂亮十倍的白马，就被公孙度一怒之下说杀就斩杀了。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再因我而连累一匹马去，更何况，小红马是金沧月赠予我的，我不想公孙度再和金沧月因为我而生出越来越大的嫌隙来。
“对不起三妹妹，不，太子妃，我不知道这儿有水沟，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要加害于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比试一下骑马，就只比试一下骑马，”穆九凤看我摇头，越发着急的解释着。
“太子妃，听末将一声劝，倘若圣上知道了您私自出宫，这罪名，更何况，末将执的是东宫的令牌。末将一人认罪死不足惜，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此刻正是关键的时候，若再一次在圣上眼中失了信任，又被他人拿挰住了把柄，太子妃，后果将不堪设想，”莫恒远跪在我的身侧，小声冷静地分析着利弊。
我坐在马背上，由莫恒远牵着，一步一步地挪到公孙度的“泥人许”店铺侧门时，已然近黄昏，穆九凤牵着两匹马，一身狼狈地上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探出杜衡一张狐疑的脸来，一见是穆九凤近乎于柳眉倒竖的脸，嘻笑着说，“公主殿下，公子爷真的不在这儿，要不……”
“杜衡，是我，”我打断了杜衡的话。
杜衡这才从半开的门缝里看到了马背上一身泥泞、一身侍卫服饰的我，惊得瞪大了眼睛“哗啦”一下拉开了门，又跑下台阶往左右的巷子里瞅了一眼，沉下声音问道，“宫里，宫里出事了？”
“本公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得去把公孙度给找回来，太子妃骑马受了伤，他得回来给太子妃医腿，就照这么说，他公孙度不是出了名的护妹心切么！”穆九凤上前推了杜衡一掌，转身便进了侧门。
杜衡看了我一眼，目光来回地扫过莫恒远和我的腿，冲门里面挥了挥手，便有两名小伙计跑着上前来牵了马匹去后院，而我也被莫恒远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搀扶着单腿跳进了门里。
我安心地坐在软榻上，杜衡吩咐着人端来茶水，又吩咐人去成衣铺取我的衣裙，又要给穆九凤陪着笑脸，我看在眼里，着实替他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