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天?终有一天是什么时候!眼下澜宇虽身在封地,可民间呼声甚高,待有朝一日他羽翼渐丰,若是让他知晓了沧月的身份,他能不回来夺这太子之位吗?只有让沧月尽早地即了位,尽早地稳坐这江山,本宫才能放心地当个皇太后!不然这些年本宫的筹谋,就白费了!”
我怔在了原处。
幸好我素来是个极能闯祸的,且每每忍下了祸事,也能极为淡定地泰然处之,又或是见到让我极为惊愕之事,也能傻傻地怔在原地,初生牛犊不怕虎般地看着热闹,而没有大叫大嚷的习惯,我只是捂着嘴,一动也不敢动,唯恐挪动半步,被姨母发现,我便不能活着见到明天初升的明艳艳的太阳。
“娘娘息怒,微臣自是知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澜王殿下五岁那年落水,微臣已是让他伤了根本,即便是再高的医术,如今也只能保他存一口气在,与天争命而已。”
“本宫好不容易熬到今日,本宫可不想前功尽弃!圣上一意孤行让那小丫头进宫,名义上封个太子妃,可一切皆按公主的仪制来,本宫就知道,他的心里还记抢挂着李桃庄那个贱人!一样胡闹的性子,一样的狐媚模样!”
“娘娘也应该保重凤体,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娘也应该宽宽心,毕竟凤仪宫,您是主子。”
“当年本宫没能一并一把火烧死她,是她的福气!”
“微臣听说她后来死的也很惨,娘娘还是往前看要紧。微臣回去后会更改一下药方,试药后,会前来向皇后娘娘禀告。”
“务必小心些,也不能让沧月知晓半分,走露了半丁点消息,下场你是知道的。”
我缩着身体,夜风吹来,后背脊梁一阵阵的寒凉。
我听着脚步声一点点地离去,一点点地渐行渐远,消失在远方,看着天上的月亮从云层里爬了出来,又**了进去,又划了进去,又缓缓地**悠了出来,直到整个身子都麻木不已,方缓缓地探出半个头去,确认假山后没了人影,确认长廊的拐角阴影里没了人影,方缓缓地站了起来。
天上一轮孤月,投下我的身形,拉长,折射在那一片粉白的荼蘼花下,我这才发现,白日里怒放的荼蘼花,入夜已然都闭合了花容,一片颓败地耷拉着脑袋,好似沉沉地睡了去,再不现白日那般的娇嫩,惹人怜爱。
原来白天和黑夜,很多东西会呈绝然不同之态。
我依旧跌跌撞撞地顺着墙根往回逃去,夜里的露水层层沾染在我的裙摆上衣袖上,甚至于双环髻的发梢也润着水意,贴在脖颈处,夜里的长风穿透树叶的间隙扑面而来,我便觉得全身都冷。
青萝极为忠心地候在那条门缝里边,焦急地张望着,待看到我时,已是欢喜地从门缝里伸出一只胳膊来,急急地抓着我的衣袖。
“三郡主这是落水了么,怎么手这般地凉?衣裳也湿了?”青萝的欢喜瞬间变成了担忧,生生地将我整个拽了进去,便及不可待地拉扯着我的衣裙,“郡主遇见什么了?是不是被禁卫军盘问来着?递上你的金令不就好了,何苦这生生唬出一身汗来?”
我没理她,我已然浑身没了一丝的力气,在她张开双手搀扶着我的时候,我已然腿一软,全然地靠在她的身上。
在那一刻,她是我此生最亲的人。
我闭上眼去,由着她难得镇定地将我费力拖回了寝殿,又偷偷吩咐红药备了姜汤热水,便将我整个人泡在了浴桶里,浴桶里弥漫着丹宁草特有的气息,那清淡的雨后芳草的香气,素来是我的最爱,可我却全然没了兴致,没有力气去扑腾着水花,让水渍长溅青萝一身;也没心情在瞬间滑进桶底,付出吞咽几口洗澡水的代价,而吓得青萝花容失色了去。
我就极为安静地靠在桶壁上,将整个人泡在了水里,热气氤氲着,雾一般地拂过我的脸宠,本已模糊不清的记忆,瞬间全然清醒了起来。
金沧月的身世之谜?澜王是谁?李桃庄是谁?和姨母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还有那冰蚕雪魄,是个什么东西?……所有的声音都瞬间在脑海里回响了起来,所有的声音都急匆匆地交叠在一起,在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再交叠,再**开,再重复……
我捂着脑袋尖叫了一声,瞬间帘外便响起碧痕的声音来,“太子妃?太子妃可有何事?”
“碧痕姐姐,太子妃沐浴,不小心滑到水里,呛着了,不碍事,郡主在府里时就喜欢这般吓唬我们,不碍事,真不碍事,”是红药微微打起了软帘,与碧痕解释着,替我遮掩着。
“热水够么,若是不够,我却命人取去。”
“太子妃本想磨墨写诗文来着,是婢子笨手笨脚,不但没磨好墨,还累得墨汁溅了太子妃一身,碧痕姐姐歇息去吧,若是有什么,婢子会去请教姐姐的,”依旧是红药,在外间磕磕巴巴地替我撒着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