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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手去接过药盏，试了试温度，端到唇边便一饮而尽，药汤入喉酸涩，可我却知道，我必须尽快好起来，我要去映月谷，我要知道穆九凤的生死。
璟琇见我喝完，又端上一碟蜜饯来，“汤药苦，公主吃几粒，哥哥这几日一直守在殿外，怕是有事回禀。”
崔统领进殿时，我已然坐在了铜镜前，采月正替我梳妆。
“回禀公主，那一夜的事成了，另外几人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凭空消失了，第二日守卫牢狱的统领请罪自裁，圣上担心事情闹大了会扰乱军心，将事情压了下来，又下了封口令，不过当夜里负责巡夜的耿忠，自领了三十的军棍责罚。”
采月的手陡然间一抖，便生生拽疼我的头发来，我从铜镜里瞧向她的脸，她的脸已以刹那间苍白，我便知道了，这三十军棍的责罚，到底有多厉害。
我命人给崔统领赐了座，又赏了茶，我打发走了采月，只留下了璟琇，我想，她也应该是可以信得过的人。
“映月谷可有消息？”我问道。
崔统领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映月谷素来独行独往，从不过问世间事，是必想要知道谷中的情形，也不是件容易事，单山门处的石阵，若没有谷中人的带领，一般人也轻易进不去。”
“西凉那边如何？”我继续问道。
“那一夜，那一夜多亏了公主殿下舍身取义，若不是公主拖住了耿忠，争取了一时半刻的时间，卑职怕是就无颜来见公主了，”耿忠低下了头去，声音也低了两分。
原来那一夜，他们都在。
我的脸红了红，我想庆幸是在水里，庆幸是在浓浓的夜色里，也庆幸那一夜的月色，并不皎洁。
“璟琇既然是你的妹妹，本宫想要留她在身边，问问你这个当兄长的，可愿意？”我转移着话题。
“眼下圣上不在宫里，自然一切是公主殿下说了算，”崔统领回道，顿了顿，说，“圣上带兵出征前，将朝中日常事务交予了七皇子，眼下七皇子也在前厅候着。”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七皇子穆兆和，隔了前厅的纱帘，影影绰绰一个极其温润的少年正坐着品茶，没有皇子的威仪，没有前拥后簇的侍卫，甚至于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出身皇子的狂傲和奢靡之气，而更像是一名书生，捧了书卷执了笔泼墨挥毫。
我便站在前厅的门檐下，看着他卑谦地笑着起了身，“听说皇妹玉体有恙，为兄前来，一则探视，二来问安。”
我浅笑吟吟，“皇兄客气，请上坐。”
不过是片刻的敷衍与寒暄，穆兆和离开前，留下了一大堆的珍惜芝草与琅琅珠玉，璟琇替我收了下来，指着两盒通身泛紫的芝草说，“倘若是颜医正见了，定要向公主殿下讨要了回去，素来听闻七皇子一直在外游历，回宫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
我笑而不语，只是顺手指着芝草，让她命人转赠予颜医正。
穆兆和并不曾询问前线的战事，也不曾提及任何朝堂琐事，更不曾提及玉玺与兵符，想来他若不是不知情，便是深藏不露，一如他外表的随和安逸。
我在第三日便启程去了映月谷，只带了璟琇。
泽兰引我前去穆九凤的小木屋时，一路上一言不语，只是快到门檐下时，低声地说了句，满含无奈，“公孙姑娘好好劝劝她吧。”
他依旧当我是公孙楚。
也只有在这里，我不是什么昭月公主，不是李桃庄留下的子嗣，更不是北穆流落在外的长公主。
门扉虚掩，“吱呀”着推开时，阳光下仿佛有粉尘在倦倦飞舞。
恍若隔世。
我在门前呆了呆，站在门扉前，我只能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端坐在木桌前，窗棂投下的一抹阴影就笼罩在她的肩上发上，她低了头，仿佛在刻些什么，那般专注的神情，连我走近都不曾察觉。
她在捏一个小泥人。
即便她用的不是泥人坊捏制泥人特用的金色黏土，她的手法也并不如公孙度熟稔，可我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她捏制的，是公孙度。
我屏住了呼吸，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层层翻起。
“九凤，别捏了，”我转到她的面前，可她也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去，专注地拿一片小竹条压制着泥人的衣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