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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消息时，金沧月率领的十万大军已经在宫外整装待发，黑压压的军队、高扬的旌旗、士兵手中的长枪折射着寒光、而他就立于马上，不过是振臂一扬，整个队伍便瞬间鸦雀无声，再平臂一挥，整个队伍间便如天雷瞬间爆发，“誓死捍卫西凉国土、誓死保卫西凉百姓”的口号声便响彻整座云中郡的上空。
我立于城楼上，远远地看着队伍前面的他，士兵的号角声响起，他调转了马头，那匹黑马似是依依不舍的踱着前蹄，低低地嘶鸣了一声，仿佛遥远的，我也听到了马厩里小红马的嘶鸣声。
我提起裙子便飞奔而去，冲下层层的台阶，转过城门，便朝他的方向奔去。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前往北穆平息叛乱，所有人都知道他出发的时间，可偏偏最应该知道一切详情的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狂奔着，他的队伍已然开始出发了，马蹄扬起的尘埃就全然扑在我的脸上，我看到队伍有人好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那名士兵飞速地拍马前行着，不过片刻，便有一匹黑马从前方奔弛而来，盔甲上的金色纽扣灼痛着我的双眼。
“楚楚，”他尚不及勒住了马便一跃而下，上前接住了踉跄着奔来的我，强有力的臂膀，就那么紧紧地将我锁在了他的怀里，冰凉的铠甲甲片，就生硬地硌着我的脸庞。
我扬起脸来，看着他铠甲下的脸，那是一张坚毅的脸庞，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仿佛欲言又止，就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全然明白了他要说些什么。
“楚楚，好好保重自己，在宫中一切小心，”他叮嘱道，他的战马在身侧狂嘶鸣。
我点了点头，我笑着告诉他，我已然不再是去年刚入宫的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傻丫头了，我能保护好自己。
一匹马从队伍前方扬尘而来，从马上跳下一个人来，小心地回禀着，“太子殿下，时间已经不早了。”
那声音我听得出来，是莫恒远。
金沧月松开了手臂，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冲着我笑笑，手掌再次拂过我的脸庞，声音带了几份的沙哑，“楚楚，等我回来。”
我看着他飞身跃上了马，一扬缰绳，马扬蹄而去，只留下卷卷而起的尘埃和渐渐模糊的背影。
莫恒远瞅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金沧月离去的身影，也翻身上了马，“太子妃，一切留神。”
我笑着点了点头，“谢谢姐夫，”可却在看着他调转马头的时候，我跑上前去抓住了马缰绳，仰望着他，“姐夫，别让他受伤。”
我想，这是我从知道他要出征后一进憋在心底的话，自小在公孙府，见多了伤残的将士，缺只手臂、断了腿，甚至是伤了一只眼睛，那血肉模模糊的景象，便一直在心头萦绕着。
莫恒远在马背上笑了笑，笑得有几分无奈，“太子妃放心吧，末将就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会顾全太子殿下的安危。”
他的话我懂，尚在我跟他学骑马的时候，终忍不住好奇心问了他，为什么不在父亲的麾下效力，而转投了太子殿，当了一名他座下的禁卫统领。他想了半天，极其冷静地回答我，“安国候对我有养育之恩，可太子，对我有知遇之恩。”
我素来不曾去细想这两种恩惠之间的区别，可是今日，见到他在马上飒爽的身姿，和眼中那份男儿天生血性的坚定，我仿佛懂了。
我便再一次看着战马扬尘而去，整个黑压压的队伍，在我的视线尽头渐行渐远，可我不曾回头，我想即便是我回头，那策马奔腾而过的城楼下，我也看不清瑾帝的面容。
后来碧痕说，她就在急急地要告退追我而去的时候，圣上叫住了她，圣上说，“由她去吧”；碧痕还说，那一刻圣上的眼底闪着星光。
不几日，皇后千秋节，若按往年，宫里是要庆贺一番的，可今年将士出征，属国天灾而民乱，若再行庆典，毕将遭百姓所诟病，于是姨母亲摔后宫数人，前往云中郡城郊凤鸣山的西渡寺烧香礼佛，为西凉祈福。
我随身只带了连翘和红药，留了碧痕在栖颜殿看管宫院，凤鸣山远在西郊，即便是瑾帝叮嘱着姨母轻装简行，可奈何女眷太多，加以宫婢侍卫，皇家仪仗依旧是绵延三里之多。
时已夏末，烈日依旧肆无忌惮地暴晒着一切，一路上热浪滚滚，脚底如火炙，可却一进凤鸣山，却是青山碧水、鸟语花香伴随着清爽的山风扑面而来，瞬间便清凉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