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生于港岛湾仔旧区的女性,清醒独立却又怀着对爱的纯粹渴望,毅然跟随爱人北上。
年轻的席父不顾家族强烈反对执意娶了她。可惜这份冲破阻力的爱情未能在深宅大院里修得圆满。她最终年轻轻,就悄然湮没在席家这潭深水里。
“她教我讲粤语,弹钢琴,还经常握着我的手画画。”席琢珩的目光落在那些蒙尘的画具上,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后来爷爷说学这些没用,就不让继续了。”
关于母亲的记忆,在年幼的席琢珩心里已经变得零碎模糊,只剩下一种感官印记。
他母亲生前总是使用同一款玫瑰花味护手霜。
她离开后,五岁的小男孩悄悄从她抽屉里,拿走最后一支快用完的护手霜,偷偷藏在自己枕头底下。
那成了他夜里安眠的凭藉。
直到那点香气彻底散尽,他还是舍不得扔掉那个空管子。
后来有一天,保姆更换床单时发现了这个被藏匿的旧物,席振山当时正严令清除所有与前儿媳有关的痕迹。
佣人要拿走管子,这个五岁的孩子只无声地泪流满面,死死攥着不肯松手。最后席振山亲自用戒尺打肿他紧握的手心,才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将那份徒留形状的念想彻底丢弃。
那管护手霜被扔进垃圾桶的轻微声响,成了小男孩对母亲的最后诀别。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呆呆望着垃圾桶的方向,任由脸上的泪水慢慢风干。
这件事后来再没人提起。
此刻听他轻描淡写地说起不能再学琴画画,寥寥数语间,却让时从意窥见了那个年幼的孩子,被迫与一切美好事物割裂的孤独与挣扎。
时从意呼吸哽塞,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目光转向另一张照片,试图从这令人窒息的沉重中抽离。
照片里,轻的席夫人正坐在钢琴前,侧过头对站在琴边的小男孩微笑,手指还轻搭在琴键上。
席琢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这张也是父亲拍的,在我五岁生日那天晚上。”
五岁生日夜,母亲裹着羊绒披肩在琴房哼唱《月半小夜曲》,父亲就站在门口静静望着他们。
那是他记忆里唯一完整的家的画面。
没过多久,琴声和歌声都永远地沉寂了。
时从意轻轻吸了口气,声音柔软,“她笑起来真美,你很像她。”
席琢珩没有接话,只是牵起她的手走向窗边。
夜色中的庭院安静祥和,月光为万物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银纱。
时从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然怔住。
从这个角度看去,紫藤园角落那张她最常坐的藤椅清晰可见。
她倏地转过头来看他,席琢珩却唇角微扬,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席琢珩,“时从意佯做生气地伸手捏住他的脸,“我高中那会儿背了哪些古文,默了多少英语单词,你都清清楚楚吧?”
席琢珩这才收回目光,任由她捏着脸,眼底漾出清晰的笑意。
“《滕王阁序》背了三天,《逍遥游》卡在‘天之苍苍’那里反复了七遍。背《离骚》的时候气到差点撕书,最后又耷头耷脑地继续背。”
时从意惊了。
这人简直是她的活体黑历史编年体。
见他还要继续,她赶紧捂住他的嘴。
“好了,够了。你跟我妈虽然掌握的方向不太一致,但凑齐你俩,我也算是文臣武将皆收于麾下了。”
席琢珩对于时从意说得每一句话,都没有任何明辨是非的能力。
就像某种条件反射,只要她一开口,就算说的是一套一套的歪理,他也只会觉我老婆世界第一聪明漂亮可爱。
他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嗓音里漫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嗯,我努力,争取早日和岳母看齐。”
时从意顿时语塞,露出一副“我谢谢你啊”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