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柠听到酒名愣了愣,垂眸看着那杯酒:“海市蜃楼?”
杯中酒液泛着淡蓝,像初升日光下的薄雾海面。杯口覆着一圈细盐,像光线折射边缘那一抹虚亮的光。整杯酒像海市蜃楼——明艳、不真,也捉不住。
鹿以知刚刚的扇闻法已经给了她不好的预感。
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自己的oldfashioned,眉头微动:“……这酒不是该放橙皮的吗?”
方柠指着自己杯子上插着的两片柠檬,漫不经心地回:“新来的那个调酒师倒挺喜欢创新,什么都加柠檬。”
“嗯。”鹿以知本就心情不佳,冷笑了一下,“你要是写论文也这么热衷于‘创新’,早就升副教授了。”
方柠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人今天是真的谁都不想放过,见谁怼谁。
二人今晚都心不在焉,鹿以知没再吐槽新调酒师的“创新”,只是低头灌酒,仿佛这样就能压下那不想细品的情绪。
她喝得很急,像有人催债似的,一杯酒几口就见了底。
那杯“海市蜃楼”调得太好,口感契合得近乎挑衅,反倒让方柠没了喝的心情,只盯着杯中的酒发愣,好像能从中窥探到调酒人的心思。
往常她俩总要点一整桌酒,一边聊天一边细细品尝。今天鹿以知却像在赶时间,连带着方柠不想喝的也全喝了。
方柠烦躁地看了眼一桌子淡蓝,索性又点了整整一打啤酒,仿佛要把自己也灌进这场莫名其妙的沉默里。
九点刚过,两人面前的酒杯已换了好几轮,冰块混着不说出口的心事,叮叮当当地晃个不停。
鹿以知喝到第几杯也记不清了,只觉得脑子像被什么钝器敲了一下,发闷又昏沉。
她低声说了句“洗手间”,便晃晃悠悠起身,步伐虽不至于踉跄,却有些飘。
她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手指无意识地压着额角,那里跳得厉害。洗手间门口的灯光暖黄得过了头,落下来十分刺眼。
方柠正准备叫住她一起,却被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嗓音打断。
“你好。”声音不高,却稳稳落在她耳边。
她抬头,一眼就认出来了。
果然是她。
那人比记忆里更清瘦些,头发扎得很松,穿着酒吧统一的复古马甲,一只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不经意间地搭在桌子边缘,食指轻轻敲着桌面。
“看来之前新品不合胃口,给你调了杯旧的,”她笑了笑,把托盘上那杯酒放在桌上,“沙洲旧梦。”
方柠没出声,只是盯着那杯酒看了几秒。
淡金色的酒液透着橙光,一颗横切开的金橘躺在杯底,被冰块半掩,像是沙漠黄昏时分的落日。
“柠檬是后来才学着加的,”她轻声道,“那次在酒店,你说你不喜欢甜的,我一直记着。”
气氛有一瞬间像被酒精点着,安静得发烫。
方柠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轻轻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道:“你记性倒挺好。”
鹿以知晃了晃发沉的脑袋,对着镜子默默洗了两遍手。她又捧起凉水拍了拍脸,企图消除一点醉意,却只觉得头更沉了。
她闭上眼用力压了压额角,试图缓解眉骨间持续积聚的钝痛。
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位穿着复古马甲的女人走进来,半长发挽在脑后,身形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