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嘹远,方才沙场点兵的昂扬振奋之情一扫而空,军营上下紧急戒备。
铠甲重重,兵刃烁烁,众将领严阵以待,围聚长公主帐前,只等主帅下令。
萧潜自知大祸临头,瘫跪在地。
若丢了荆棘岭,自己这个守城主帅自是难辞其咎,加上此前一意孤行,极力反对调兵固边,而今羌人果然来袭,自己这是罪上加罪。
即便堂叔萧之仁求情,能不能保下这条命还难说。
长公主升帐议事,堪舆图上“荆棘岭”一处的红色小旗格外惹眼。
荆棘岭向内百里是砂石营,砂石营再百里就是当下长公主驻地。
“殿下,车马已备好,您先去后方掖池南避一避。”副将将一支蓝旗插到“掖池”。
“吾就守在这。”华羿抬手拔起蓝旗,利落插回当下大营,“砂石营驻军多少?”
“常规驻军三千。”
“好。”长公主凤眸轻敛,“营中拨兵马三千,即刻增援助砂石营。”
副将得令去调兵。
长公主视线于帐中扫视一圈,掠过云无择,看向角落中的张远。
方才擂台之上,张远战队虽败在四进二环节,但该队合力进攻与协作防守技巧,让人眼前一亮。战队中兵卒的个人实力,明眼人皆心中有数,比试中能取得这番成绩,战队主将可堪重用。
这才是沙场点兵的真正目的所在。
长公主华羿的眼底闪过一丝犹疑。因为单就这两方面而言,作为冠军主将的云无择,明显更胜一筹。
不过云无择那似曾相识的眉眼,加上方才擂台之上与长庚过招,那明显不该出现在一个武僧眼底的恨意。
一位素昧平生的武僧,为何会生恨?
恨意,只有一瞬,很快消散。华羿还是察觉到了。
如鹰爪划过长空,虽伤不得碧空半分,但那股隐痛却实实在在破开云层。
帐外人马一队队集结,黄沙遮目,衬得跪在帐前的萧潜如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鹌鹑,瑟缩惶恐,失魂落魄。
“萧校尉,你还跪在帐外做什么!”长公主一眼瞥见黄沙中的萧潜。
萧潜帮跪爬进来,不住挥袖擦汗:“末将来谢罪!末将守关有失,末将……”
他此前可是说过若荆棘岭有任何闪失,自己万死不辞的话。当下舌头打结,哪怕请罪,那个“死”字也说不出口,脸红脖子粗地,半日憋出一句:
“末将这就……回去坚守荆棘岭!”
“张远,你带另外三千兵马,随萧潜去荆棘岭!”长公主声音威严而坚定。大敌当前,稳固军心最重要。若此时处罚萧潜,一则没必要,再则有自乱阵脚之嫌,得不偿失。
“末将遵命!”张远二人正转身离开,忽被叫住。
“张远,你二人先去荆棘岭探明情况。”主帅眸色暗了暗,“若荆棘岭失守,退回砂石营。记住,只需坚守,无需迎击。”
长公主虽未明说,言外之意很明显。若荆棘岭失手,依羌人骑兵威力,必定长驱直入,对他们而言,只要跨过荆棘岭,百里外的砂石营不过一根齐腰跳杆。若想拿下,轻而易举。
而张远和萧潜所能做的,就是守一时,是一时。
长公主帐中踱着步子,将士们前方死守,所能争取到的时间,她自己心中也没底。而后方一万屯兵,全部调集过来需要五天时间。五天。
不,准确说是三天。
云无择带孟知彰那封信来求见后,她虽表面没做表示,暗地还是派亲信女使亲自带了虎符去后方调兵。
只是没想到羌人来得这么急,这么快。
长公主又拨了一千精兵让副将去营西三十里扎寨接应。
后方几座城池也全派人前去通知,加强防范,并提醒往来客商尽量减少外出。因为羌人此行目的明确,抢夺粮米财物。
暮色四压,如血残阳贴在天边。
长公主华羿握鞭的手紧了紧。
她登上瞭望台,与养在深闺中的其他皇族女子不同,细长手指因常年训练征战,而覆上薄茧,此时正有节奏地在被边塞风霜侵蚀得有些斑驳的青色砖石上,轻轻敲着。
她心中默默盘算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