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爷出事之后,他家公子脾气越来越大,就像换了个似的。有一次茶催得及,上来的茶汤较平时烫了一两分。换做往常哪里算得上一件事,但骆耀庭当即黑了脸,价值不菲的一套汝窑瓷盏当即摔得粉碎碎,这还不解气,又当众将锄药抽了两鞭,又罚了一个月月例银子才罢。
“方才你在外面嘀咕什么?”骆耀庭放下手中茶,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锄药见他家公子神色缓和下来,自己也便没那么紧绷。
“那薛家不是生了个儿子么,不知道的还以为生出了个金疙瘩!得意得尾巴翘上天!满府城挨家送喜蛋,刚才竟还送到咱家来。有什么好显摆的!切,刚我把那喜蛋扔去茅厕了!”
锄药越说越气,想了想又压低声音,“公子,需不需要我……”
“一个商人添了个黄口小儿罢了,需要本公子如此大动干戈?你们是太高看了那薛家,还是觉得骆家家主只配与这些坐贾行商之辈周旋?”
士农工商,商人本是最末之流。此前骆睦之所以扎根在这黄白孔方之间,无外乎那时懿王正在起势,需要钱财四处打点。知其所需,投其所好的骆家,自然成了懿王忠实可靠的鹰犬。骆睦一辈子都在为上位者弄钱,到头来又如何?不过用剩的一枚棋子,说丢便丢。
倒不是说上位者现在不需要钱了,而是手握权力之后,钱财便不再是首位。
他骆耀庭绝不会走父亲的老路:“有幸能成为本公子对家的,从来不会是什么商人,哪怕他能富可敌国。”
不过想起昨日学中堂上的辩论,骆耀庭一只拳头狠狠砸在厚重紫檀桌案上。
“哐啷——”力气过大,茶盏抖了几下险些震倒。
那乡野鄙人孟知彰一副忧国忧民之状,在那大放厥词,说什么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民生大事在农与商。士农工商应平等视之。简直大逆不道,有辱往圣先贤。骆耀庭现在想起,都恨得牙痒。
锄药最是了解他家公子,能让他家公子气到气度、分寸尽失的,满东盛府只有一人,就是那个吃软饭的孟知彰。前年抢走了本属于他们公子的榜首之位,去年入了三省书院开始,又处处抢他家公子风头!想必接下来乡试、会试、甚至殿试中,都要阴魂不散地与他家公子碰上。
“公子,我寻些道上的朋友,悄悄将那姓孟的……”
骆耀庭一个眼神扫过,锄药立马噤了声。
“先不说你道上那些朋友加起来能不能打得过孟知彰。即便当即将他杀了,又如何?”
骆耀庭一声冷哼,微微眯起眼眸,视线穿过窗户高高远远看着天际那抹青云。
“锄药,你记住,本公子的战场,绝不会囿于东盛府这三尺地。若那孟知彰有本事成为本公子的对手,到时,他也定能有幸见识到本公子的手段。”
“那薛家不是送来喜蛋么。来而不往非礼,送只烤乳猪过去。不必说谁送的。”
锄药忙点头应着,他最会送晦气。
“明白,这烤乳猪的头,会一并齐齐切断。”
第184章夫夫
那份烤乳猪在薛家大门外,便被小厮拦了下来。
晦气送上门来,那还了得!众小厮气得咬牙,一通乱棍将那“送礼”之人打了个落花流水。随后管家删去细节,抽空报给了家主薛启原。
浣花笺特制礼单在骨节分明的手中一滞,薛启原冷哼一声,并没对人说什么。他将礼单放回檀木托盘,微侧头,向身边吩咐。
“这几个青玉摆件和方才那两套苏绣的小衾被、小鞋袜,拿去给少夫人瞧瞧。”
暖春阳光甚好,从庭院那几株花开正盛的玉兰树枝中高高透下,柔嫩绿意铺了一地,斑斑处处彰显着生机和希望。
薛启原儒雅谦和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骆家如今的茶肆生意还在撑着?”
“是。”管家点头,“九哥儿出事后,他家茶肆生意日渐下滑,大不如前,不过底子还在。”
“那就去抽了他的底子。”
*
庄聿白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
孟知彰将人扶上马车时,察觉对方四肢已经开始绵软。好在今日自己在,醉,就醉了吧。
担心庄聿白自己在车厢内磕着碰着,孟知彰索性将人抱到自己身侧,一手赶车,一手扶住对方。
起初庄聿白斜倚着孟知彰,红扑扑的脸颊挤上结实的肩头,半眯的眼睛眨了又眨,看看路,又仰头看看身边的孟知彰。
“孟知彰,我们去哪儿?”
“回家。”
“小昱泽好可爱,这么小竟然就会笑了。嘿嘿,好玩……诶?孟知彰,你的肩好宽哦,你看……我双手环住,都合抱不过来……你看呐!”
庄聿白在孟知彰身上乱抱乱抓,一不留神撞到马鞭。
马儿受到惊吓,山路上加速跑起来。惯性驱使下,庄聿白猛地向后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