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您这位老将不在前线守着随时准备出手,羌人才能安心。但我们此行有一半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将军,当真不怪我?”
“老夫在沙场死过无数次,眼下每活一天都是赚的!倒是你,年纪轻轻被派来做这使节……看来朝堂的地儿,也不好站呐!”张力挠了挠头,“听说你新婚不久,这就撇下小夫郎……”
孟知彰摸了摸胸口,庄聿白亲手给他缝的平安符,他贴身带着,虽说样子歪歪扭扭,心意却真真切切。
薄茧轻覆的手,重新握住冰冷的缰绳时,孟知彰方才眼神中满溢的温柔瞬间落下去。
前方黄沙蔽日,鬼哭狼嚎的吼叫声中,一队羌人骑兵冲了过来。
这是羌国派来“迎接”外邦的使者。不过为首之人高坐马上,马鞭直指孟知彰和张力,下巴高抬,拦住去路。
孟知彰出示文牒等物,那人仍高昂头颅,一双三角眼挑衅地扫着张力和孟知彰。半日,指了指自己□□。
若想进入羌国?他□□钻过!
那列羌人大声狞笑起来,将孟知彰使团,团团围住,高举弯刀,纵马狂奔。
“哪来的鸟人!孟大人,看来此行,注定不顺呐。还没开始,便跑来几只腌臜货在这恶心人!”
张力是块爆炭,说罢便要挥刀向前。
孟知彰眼眸一沉,当即侧下马头,给张力留出道路,语气沉静跟了句,“留他性命。”
老将纵马飞出使团,直冲那羌人头目裆下,手起刀落。
一声惨叫,再看那羌族头目,□□猩红一片。
“鸟人也便罢了,不曾想还是只弱鸡!你们羌国当真无人了么!派这等货色出来丢人!”
羌兵见状,如愤怒的野兽,立马气势汹汹围上前,一场恶战在即。
打就打,谁怕谁!张力老当益壮,一马当先冲到队伍最前。在此交手,只需砍杀眼前这些破鱼烂虾,好过深入羌族腹地,在鸿门宴上成为刀俎上的鱼肉。
羌人队伍中一副官冲了出来,两边劝阻。他虽也怒不可遏,这“怒”还是得暂且遏住。到底带着王命来接人,若此时将使团杀走,他们回去也休想有好果子。
张力探身揪住羌兵副官,一把扯下他衣衫,将刀上血迹擦拭干净,又扔回那人脸上。
“还不前方带路!”
日头落下又升起时,一行人到达羌族王畿。
第233章出使(六)
一束暖光透窗照进来,洒在五六颗金澄澄的橘子上。
骆耀庭弯起骨节分明的长手指,随意拈起一只,慢慢掰着果皮。不时有雾状液体,喷洒在阳光里。室内,清新一片。
“大公子,懿王殿下新赏下来的那几篓螃蟹,交给小厨房了。”
贴身小厮见骆耀庭心情不错,又躬身多说几句。
“听闻这螃蟹,殿下只赏了萧大人和大公子,即便是户部尚书严大人那里,也只分得了橘子。殿下这是器重大公子。大公子为殿下忙前忙后,这才多久时间,五六个府城的税收就全齐了。这事交给哪个,能办得如大公子这般齐整?户部右侍郎的位置,想来很快便是大公子您的!”
“这些话,少在外人身边提。”或许是说到舒心处,骆耀庭将手中半块橘子直接赏了那小厮,“少夫人喜欢吃蟹黄,多留些团脐的。”
小厮应“是”,双手恭敬捧过去,又说,“少夫人看中那株百年辛夷树,都打点好了,不日就从苗疆往京中运。”
都道“远树进院,家财散半”,从苗疆运一株百年老树过来,一路多少银子搭进去。还不一定能活。活脱脱败家之举。
骆家老仆们想劝,骆耀庭执意如此,谁还敢劝。
当初也有人劝骆耀庭不要舍弃骆家几世攒下的家业。是骆耀庭选择孤注一掷,为让骆家重入懿王麾下,豪掷白银万两。如今的骆耀庭,官场如鱼得水,踌躇满志,便很好地打了那些人的脸,越发没人敢提半句忤逆骆耀庭的话了。
替朝廷去收税,守着这样大的钱袋子,区区一棵辛夷树而已,家中爱妻想日日看到,怎么就不能运往京中新宅?
“我不在的这些时,西境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尚不曾有消息。若有消息,想来只会是好消息。”那小厮腰躬得更深,“还是大公子有远见。老爷珍藏的那副祖传铠甲,够换那孟知彰十条命。希望羌过新任护国大将军能识货。”
骆耀庭冷笑一声,懒懒靠进椅背,手中半块橘子一把捏碎,橙色汁水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缝滴滴哒哒落了满地。
中了状元又如何,到底眼见短浅,以为替国出使风光无两,自此便可以平步青云?做梦。
等在前面的,不过死路一条。
“到底相识一场。你得空烧些纸钱。”骆耀庭将碎掉的橘子仍在脚下,掏出一块雪白巾帕,仔细擦着手指,“替我送一送孟知彰,和他那个小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