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聿白按捺不住了。自己一而再退让,已经退让到这般田地,还答应让他睡回来。这都不行?
他支棱坐起来,摇摇孟知彰的肩膀:“孟知彰,我给你说话,你听见没?孟兄……孟公子……孟大相公……”
“此话可当真?”
庄聿白怔愣一下:“……什么话?”
“庄公子,也给我睡一次。”
月辉映入庄聿白眼眸,他眨了眨眼,将耳之所闻与心之所想进行了简单的错位整合。他有些不明白,如此浅淡、清透、又疏离的声音,是怎么说出来这般色气的话来。
不过他庄聿白岂是出尔反尔之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看来此事有了完美的解决方案,至于什么时候兑现……再说了。庄聿白安心躺回枕上,神色怡然,甚至有些小得意。心想日子还久呢,中间总会出现什么变动的。万一这书生……
他心中念头还没想完,书生猛地起身,玉山倾倒,整个压、过、来。
警铃大响。庄聿白双手抱拳,挡在胸前,一整个戒备起来:“……你,我……你做什么!”
庄聿白缩在被窝里,裹着被子想往床里逃,却被一只大手支在枕侧,牢牢拦了去路。
情急之下,庄聿白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孟知彰,义愤填膺,又不无逞强地威胁:“孟知彰,我……我警告你……你,你不要乱来!小心我再睡你一次!”
“庄公子的能耐和本事,小生领教过了。”
孟知彰压得更近了些,擒住对方手腕,将那根威胁自己的手指一点点强行引到自己唇边,轻轻印在唇上,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嘘——睡吧。”
孟知彰给人理好被角,自己平卧回自己枕上,缓缓闭了眼。
月色里,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有些事,他已有了七八成赢面。
*
庄聿白允诺了人家,这主动权可就不在自己这边了。
心中有鬼,看什么都不磊落。但凡二人在家,庄聿白这一双眼睛便长在孟知彰身上,时刻提防对方欺身过来——兑换承诺。
孟知彰倒没什么,一切照旧。不过手中有了这个无形筹码,他眉宇间越发舒朗了。
庄聿白给葡萄园配置杀虫药剂之时,薛家西境的吴掌柜正在为筛选荒地之事,骑马东奔西走。
满月宴上,薛家大公子薛启原听了庄聿白关于在西境开荒种田之言,大为惊诧。当即表示让吴掌柜回去先买上两百亩土地,就按庄聿白所言开垦。所有费用算在公中。若是成了,其中五十亩直接划到吴掌柜名下。
临行前,吴茂才领的任务是翻了番,直接升至四百亩荒地。两百亩是家主薛启原,另外两百亩归庄聿白夫夫。前期所有投入仍算在薛家账上。
当然这只是第一期。薛启原的计划是若今秋荒地亩产能与中原下等田齐平,来年便再加四百亩。
吴茂才所在的是一个名叫掖池的小城。因地处边境,往来行商异常发达。民间不同与上层那般水火不容,城中偶尔也能看到一二羌狄装扮的人在街上行走。
当然这都是常来贸易的商人,正常缴税纳银。即便属于境外之人,但大家也都算生意场上的熟面孔。民不举官不究,即便他们在城中酒家留宿,只要不惹出什么乱子,官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茂才的马车刚进城门,便被一豹皮裘衣的羌人拦下。
“吴掌柜,好久不见!这是又得了什么好宝贝?快让我看看。”
拦车之人叫律安,是吴掌柜往来贸易的熟客。人长得浑圆横壮,上下一样粗的腰里,别了根马鞭。爽朗爱笑,红通通两个圆脸颊,每天都挂着笑。这也让他折掉不少商人气息,颇有几分憨厚可爱。
吴茂才翻身下马,抱了抱拳:“回了趟中原。东家添丁之喜自当前去庆贺一二。律安兄,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别来当然有恙!我在城中等你好几天了!你不回来,我上哪去买这些紧俏货!这次都带来什么?我可是揣着现银来的。”
律安看着这十几辆装得满满漾漾的马车,圆脸蛋上的两只眼睛都瞪圆了。恨不能当街就帮吴茂才的车卸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律和兄急什么!总得等我到铺子里将这些东西盘点入库吧。”吴茂才拍拍对方肩膀,加以安抚。对方爽利是爽利,就是脾气太急。
“我能不急么!天下谁人不知你们薛家的货品最抢手,若来得晚了,别说喝汤,连洗碗水都看不着影子。”律和抱住吴茂才的胳膊不撒手,大有耍赖之态,“你这是还没回去,不知道情况。现在你家铺子门口堵你的人,都排了二里地了。你说我该不该着急!”
吴茂才笑呵呵向前借了一步,又示意律和向后面车上看。
“上次答应给你的金玉满堂和茶炭,这次有货了……”
“真的!”律和高兴得像只裘皮包裹的夯土机在原地蹦跳,过于兴奋,还拍了吴茂才后背几下。
“咳咳咳!律和兄轻点拍,我这身老骨头哪经得起你这几掌呐!”吴茂才又扯住律和的袖子,小声说,“除了刚才那两样,这次还带来一样新宝贝。就算我们大恒的皇帝陛下,一年也只能得200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