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马车中的,当真是安小王爷?”
御街来报的小厮称是:“一早便有人等在公主府外,亲自看着长公主和安小王爷一同出发。不过此事多半是安小王爷的主意,听说武举比试之后,他每天都缠在公主府。”
安小王爷?!
“安小王爷素来眼高于顶,富贵闲散,云无择一个武夫,怎入得了他的眼?”话一出口,骆睦旋即住了声,脸色青黑,有如阴司地府走了一遭的罗刹。
加上今日种种,骆睦忽然意识到一个骇人的事实:云无择比他想象中还要风光,还要招人。
似乎比他那个死鬼父亲更盛些。
他有些透不过气,尘封的记忆开始猛烈砸击他的心脏。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即便隔了二十年,骆睦仍记得当年张榜后的御街。长公主立于马上,将马鞭缓缓按在骆瞻肩头。那一幕,成了骆睦这半生心中永远拔不出的刺。
金榜题名,榜下捉婿,结亲皇家……
我骆睦与他骆瞻同宗同族,同中进士,可这一切的荣耀,为何都是他骆瞻的?为何只是他骆瞻的?
二十年前,骆睦不服。谁知二十年后,昔日场景竟然重现!
骆耀祖败给了云无择,但后面的比试中,因动了关系,前十名还是混了进去。天家赏赐,自也是有的。但也仅限于此,今日这游街活动,便没有他家祖儿的分儿。
骆睦青筋暴出的手撑在门框上,脸色煞白,眼中是震惊,更是恐惧。他似乎看见当年那场血腥场面中的一滴血,隔着岁月,迸溅回他脸上。
滚烫的锈铁味扑面而来,将此刻的他整个淹没。
当年事,情非得已,但不得不做。
骆瞻才情在他之上,品貌在他之上,长公主的青睐更是在他之上。虽自己是骆家家主之子,但由着这骆瞻肆意张扬下去,加上长公主在朝中地位,骆瞻跨过自己的次序,成为下一任骆家家主指日可待。
真到那时,我骆睦如何自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仔细去探探,接下来这云无择有何计划。要当心。”
骆睦扶正冠帽,理正衣襟,复又立于中庭。日头正盛,他还有许多事要多,还有许多路可以走。
不过日光越盛,日光下的影子便越锋利。
公子乙的影子刀刃般直直切到骆睦面前。他此次来,算是代懿王安抚老臣的。
“殿下新得了张白额吊睛虎皮,想着二公子应该能喜欢。”
骆睦忙躬身谢恩,面上极为恭敬:“犬子此次表现着实欠佳,辜负殿下的厚爱。”
心中却如凉刀暗插。
如此名贵虎皮,换做平时懿王哪舍得往外送。不过懿王越如此,说明云无择在懿王棋盘上的位置被摆得越重。
公子乙看不见的地方,骆睦的眼神愈发阴鸷。
“过去之事,就让他过去。”公子乙补充,“殿下这也是在帮骆家,不是么?”
*
御街游行之后是宫宴。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薛家南北货行门前已经排起长龙。
庄聿白和长庚师父等看着云无择背影消失在宫门之内,不知宫宴何时结束,长庚师父带着应龙和两个薛家家小厮等在宫门外。庄聿白二人则折返铺子里,一起应对越聚越多的人群。
原计划游行时分发的玉片福袋,换成在铺面前排队领取。一则不会扰了现场秩序,二则铺子里人手多,方便统筹安排。
若无门槛,善意容易被践踏。
福袋领取旁设置一个募集箱,领取小包玉片福袋者,需捐资1文。所得银钱全部用于采买米粮赠与京城福田院。
骆家已以云无择的名义准备了米粮3000斤、棉被100条,届时一起送给福田院中的鳏寡孤独,以及衣食无着的流民。
福袋派发井然有序,一旁的募集箱中铜板声不断。
忽两块银锭,被郑重摆上一众铜板堆。
庄聿白抓着福袋的手滞在空中,待看清来人,眼中笑意泛起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