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瞬间安静。随时暑热天气,门窗外挤进来的风,却寒意阵阵。
“这事要往二十年前说。庆鸿九年,我大儿子出生那年。朝中长公主榜下捉婿,这绣球一下砸进当时武将世家骆家。消息刚穿出来没多久,骆家那位选中的新科进士便急匆匆往京城赶。巧了,路过这羊角坡,也就是现在的驸马坡,就被歹人给害了。大好年华,大好前景,就这么硬生生断了。”
“我们这一带相对安宁,老朽打小就住在这里,从没听说这驸马坡有什么劫道歹人。那日这位驸马爷刚走到驸马坡,就被一路歹人劫杀了。听说他家里还有个老母亲,得知后,很快也随他去了。唉!生死有地方。”
庄聿白浑身汗毛陡然竖起来:“那驸马是否叫骆瞻,就是现在府城骆家当家人骆睦的族弟?”
听庄聿白提名带姓说出那遇难驸马的名字,庄头不觉倒吸一口冷气,酒也醒了三分,忙又打哈哈。
“庄公子这般问,就是为难老朽了。老朽不过一个乡野村夫,哪知道那贵人的名字。这事呢,是老朽酒后胡言,公子听一句,回头忘记便是了。天不早了,庄公子舟车劳顿一日,早点休息。”
以骆家如今在府城的影响力,自然没人敢多言什么。庄聿白饮下今日最后一口酒,满腹凉意。
庄头起身告辞,走到门前,想了想,回转身又补了一句。
“庄公子只听老朽一句,明日午时,阳气正盛之时,公子再走。”
第136章鬼神
阳光从窗棂漏下,吵醒酣睡一夜的庄聿白。
他翻个身,眼珠转几下,对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快速找回身份定位。
穿好衣衫,庄聿白推门出来,庭院内差役和庄头似乎等候多时,语气轻快地聊着什么。
“庄公子早啊!昨晚安歇得可还好?”庄头满脸堆笑迎上来,“晨起按照庄公子昨日给到的法子,已将那些肥堆又翻了一遍。果然,湿气明显见轻,那些白粉也消下去不少。这下夏肥有着落了!”
知道庄聿白之行是公差,众人不好多留,早饭时庄头临来一个大木笼,里面是昨日提到的那一窝兔子,还贴心放了一小捆现割的青草。
然哥儿帮着放到车上,谁知乡邻也热情,各色瓜果蔬菜等也跟着往马车上塞。
庄聿白忙拦住,说好意心领了,但天气热加上一路颠簸,带这么多东西不方便。撕扯半天,还是留了一篮杏子和一篮桃子。
“那就好。肥堆今后再遇到什么问题可以书信给我。”
庄聿白刚想拱手告辞,庄头却抢先一步:“时间尚早,庄公子不如再去看看昨日肥堆。”
庄聿白看下太阳位置,是还早。他明白对方因昨日提及的驸马坡之事,在有意拖延时间。
昨晚大家都带了醉意,众人觉得庄聿白人好,性子也好,便借着酒劲多说了些。
凡是阴天下雨,当地人没人敢走那驸马坡,说那怨气盛,邪气深,阴气重。尤其女人孩子和哥儿路过那,七魂至少留下三魄才能勉强脱身。身强体健的男人们,一般也只敢日头晴好时结伴通过。
听庄子上年岁大的人说,这是那驸马死得冤,死得惨,所以阴魂不散,萦绕在这个坡上不肯走,遇到过路之人,便拉着与人诉冤。
阳气壮之人,鬼魂自会避让,若是阴气盛之人,就没那么容易逃脱。而被拽住听那屈死之人诉过苦的,自然没什么好结果,要么吓破胆,换了性子,要么直接疯傻,成了废人。
庄聿白自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此事关乎云无择父亲,是云先生守了一辈子的伤痛。他自然想多了解一些。
不过太阳出来之后,众人却像全部失忆一般,只打着哈哈,绝口不再提什么昨晚聊得兴致勃勃的驸马坡事件。
庄聿白将昨日的问题肥堆检视一遍。昨天处理之后,今早又翻过一遍,现在看来确实有很大改观,不细看已和正常发酵肥堆无异。
众人见庄聿白给出如此评价,皆放了心,围着庄聿白不住夸赞。得知他一个哥儿撑起家中所有产业之外,竟然还在自己夫君族中担任上首,众人惊得下巴掉了满地。
上首可是族中德高望重之人方担得起的位置,他年纪轻轻竟然能料理族中事务,还是自己夫君家中。这可了不得。
众人聊了许多,但就是绝口不提昨晚驸马坡之事。庄聿白几次将话往这上面引,总有人将话头接走。
日头越来越高,脚下影子越来越短。
庄聿白辞过众人,翻身上车之前,拉住庄头手腕,强行开了口:“老伯,昨日驸马坡之事……”
庄头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不过很快散下去,他径直走到兔笼跟前,从青草中抽出两把木剑。
“现在日头正盛,阳气足,你们快快地经过,不妨事的。”庄头将那两把剑递过来,“昨晚连夜削的两把桃木剑,快到时握在手中。驱邪。”
庄聿白接过摸了摸,新鲜的木头味,细闻似乎还有一丝桃香,确定是桃木,只是做工粗糙了些。他在空中挥了两下,无论真假,别人出于好心送了东西给自己,还是要道谢的。
“当年这驸马遇害之事,可有知情之人?我想同那人聊聊……”
庄头打断庄聿白:“二十年前的事了,还聊它做什么?而且若有亲历之人,他们连驸马都杀了,你想想还会留下目睹现场的证人?而且这事也不是好事,自从这件事之后,我们庄子上往来行商都少了。需要再提。”
见庄聿白还有话等着,庄头直接拱手送别:“庄公子,天不早了,早些上路吧。”
看来庄上所有人对此事讳莫如深,昨夜也是话赶话,巧了,加上喝了几杯酒便口无遮拦将此事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