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定不动,安静等待着。
飞艇打开舱门,播撒出数以万吨的彩色花瓣,主城区下了场香气之雨。
仪仗队在前开路,擦亮的枪,高高立起的军帽,统一的步子。身披动力甲胄的军队方阵紧随其后,威风凛凛,观者喝彩连连,山呼海啸。
数万道全息屏幕在两边展开,实时同步着画面,这万众瞩目的时刻,共和国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此处。
特殊保护法阵下,以极为严格条件选取出来的十匹骏马,拉动着顶尖工艺下精致到堪比皇冠的黄金马车自人群夹道开过。
即使没有动力,这辆车也可以借助反重力平稳移动,甚至速度要快得多,但登基仪式的规格被限定,新王的面容应该广播给所有民众,并展示威严与亲民。
于是,只得放慢步子,与那十匹宝马一同金光耀目着向前。
几乎所有民众都渴望探出身子,越过阻拦用的栏杆和红绸布,一睹君主真容。
已经看到的,纷纷做迷醉状,双颊赤红,仿若喝醉了,各个新闻网的解说也愈发激动起来。
车子越来越近,民众沸腾,逐渐拥挤,人叠人,犹如暗涌的河床。
我昂首,已能看见黄金马车的顶棚。
由于那场花雨,车棚上落了不少花瓣,红红黄黄,随着车身的微微晃动而摇晃,不时再次飘下,又是一场小雨,衬着流光溢彩的金车,霎是好看。
但我眼中渐渐只看得见一抹红。
端坐在车内的女人,刻意修过了眉毛,显得又细又长,增添了几分端庄。一向随性披散的红发被盘起,一丝不苟,其间插。入沉重美丽的装饰品,压住了她的野性,透出母性的温和宽厚。
在日光,金光,无数灯光的照耀下,她面容白皙,完美,笑容的每一个角度都排练过,恰到好处,毫无瑕疵。
那是与初遇不同的美丽。
她脱下穿杀伐气重的军装,失去勋章作配,换上了一套奢华闪亮的长袍。
那衣服象征权势和正统,尽管华美,但一看就行动不便,像是把她禁锢在里面似的,对于热爱自由的她而言,应当与囚牢无异。
脑海深处有画面在跳动,意欲破土而出。
我无法阻止它们,陈旧的知觉被唤醒,迫不及待挖出曾经的片段。
几年前,她把我装进口袋里,带我去看山里一株上千年的老银杏树。
没有被城市建筑侵扰的山林间,尽是异族所基因里热爱的潮土腥气。
我很快乐,腕足扒住女人的手指,亲亲她,接着享受共和国域内少见的自然风景。
地面铺着厚厚的金色落叶,走上去,像是踩着天堂的地毯,徒增神圣感。
她带着我来带几百米高的银杏树下,仰头任由叶片纷纷扬扬砸在脸上。
而后,突然伸手,捻住一片随风漫游的银杏叶,拿到眼前。
漫天飞扬的金黄沦为背景,她看着薄薄叶片上的脉络,问我想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说:对我而言,故乡以外的地方,就是外面,包括这里。
她说:你错了,我把你带来,从此我的身边就是你的故乡。
我说:好。
她说:我说的外面,是去更远的地方,去星球以外,去星系以外,去宇宙的深处。。。。你不好奇那里有什么吗?
我说:我不好奇,但如果你想去,我愿意陪你去。
我绝大部分脑部都被挖走,导致我的记忆大面积残缺,只剩下身体上朦胧的感觉残留。
所以,我记不清她后面说了什么。
依稀间,似有大片大片瀑布般的银杏叶垂落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