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眼底泛起一丝苦涩和无奈,对陆瞬说,“前两天我们吵架了,因为我跟他说,不要完全依赖陆自海的这笔过桥资金,让他不要相信集团那些叔叔伯伯,让他考虑找你帮忙,加上我这笔,也能凑齐那笔钱。”
陆瞬轻叹一声,“我哥那个性格,连我的钱都不会用,更何况是你的,他总想靠自己扛下所有事。”
“更何况,这笔资金本就该是集团出,并购成功之后,集团能吃利息,这是双赢的事,再加上承诺的人是陆自海,我哥一定没想到会出差池。”
被自己的亲人背叛,一定比任何时候都要绝望吧…
哔—哔—
尖锐的警报猛地从监护室内炸响。
毯子滑落在地,陆瞬和程艺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
监护室内灯光大亮,隔着薄薄的一层纱帘,能看见里面的人影扑向病床,气氛骤然紧绷。
监护室的门被推开,主治医生进去没多久后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印满英文的单子。
陆瞬扫了一眼,是手术风险同意书。
那德国医生的语速极快,夹杂着大量生僻的医学术语,即便他努力切换成英语,陆瞬也听得云里雾里,只能由随身翻译一句一句解释给他听。
“颅内压力抬高,形成了脑疝。”
“唯一的抢救方法,是立刻进行床旁钻颅减压。”
“如果不做,分分钟就会丧命。”
“做。”陆瞬拿起笔,快速签好字。
另一边,程艺正在用英文苦苦哀求监护室的医护人员,称想要进去看一眼,出于人道主义,对方给他们扔了两套隔离服,允许他们站在旁边观看。
片刻后,两个人穿着蓝色的隔离衣,愣愣地站在病房的角落里。
那张被数不清的仪器簇拥的病床,已经被摇起了一定的角度。
陆昭躺在那儿,嘴里插着呼吸管,身上也缠满了杂乱的管线,头发被剃去了,裹着纱布,样子陌生得让不远处的两个人都不大认识了。
程艺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陆瞬红着眼眶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挡在了程艺身前,同样不好受。
此时,陆昭的身体正以一种可怕又僵硬的姿势反张,脚趾向下弯曲,手臂内旋,头颈死死地向后仰去,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这并非是有意识的挣扎,而是因为脑干遭受压迫释放出的死亡信号。
监护器上的数据疯狂跳动,发出刺耳的长鸣。
几个医护人员上前将人按住,快速进行了头部消毒,然后,主治医生从护士手里接过了一个小型电钻。
钻头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陆瞬小臂绷紧,后槽牙都几近咬碎,身后的程艺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
“陆昭…不要…”
嗡—
电钻响起,无情地充斥在病房里,压过了一切仪器的声响,精准地抵在陆昭裸露的、毫无血色的头皮上。
噗呲一声,破裂声响起,钻头轻易刺破皮肉,紧接着,是一种更加恐怖的声音。
那是电钻钻入颅骨的声音,类似研磨般的吱嘎声,一圈一圈深入进去,带着血丝的白色骨屑从高速旋转的钻头边缘飞溅而出。
在电钻钻透骨头的刹那,陆昭的身体在深度镇静的情况下,仍然爆发出一种源自于身体本能的剧烈抽搐。
医护人员叫喊着,几个人一拥而上,用力按住陆昭的四肢和身体。
程艺再也无法忍受,他轻轻地扯了扯陆瞬的衣服,声音碎不成句:“我不行了…带我出去…陆瞬…”
说完,她双腿一软,整个人瘫软下去。陆瞬连忙捞住她的胳膊,半拖半扶地将她带离了抢救现场。
万幸的是,陆昭的手术很成功。
钻颅减压后,陆昭僵硬的身体逐渐恢复,生命的各项体征竟慢慢趋于平稳,但是仍然处于严峻的危险观察期。
陆瞬把虚脱的程艺安顿好,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他有些机械地啃着面包,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盯着电脑的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