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也没有情绪,平静得吓人。
陆瞬忍着心痛俯下身,想要将人从车里抱出来,“秋停,我们先进去,你受伤了,需要找医生来处理。”
贺秋停往后缩了一下,“别进去了…”
“陆瞬…我把…我们的家…砸了。”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了滚,似乎连承受陆瞬目光的勇气都没有,将头偏向一边,视线斜着投向后排座位。
空洞死寂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实具体的、活人的痛楚。
贺秋停说,“月牙被我吓坏了。”
“它躲在后面,不肯出来,也不愿意亲近我了。”
陆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后座底下的阴影里看见一小团身影。
月牙蔫巴巴的,感受到两个爸爸的目光,喵了一声。
陆瞬将视线转回贺秋停身上,这一看,才发现贺秋停的手臂上也都是伤,几道新鲜的,破了皮,还在渗血的抓痕,不用想也知道是月牙留下的。
家毁了,连最依赖他的小生命,也被吓走了,这样的认知,对贺秋停来说,远远比伤口更痛。
就在陆瞬以为他会彻底封闭自己时,贺秋停却缓缓转过头,用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他,淡色的唇瓣微微颤了颤,轻声问:
“能不能…去你家?”
他需要一个远离废墟的避难所,能短暂地收容他就好。
陆瞬看得出,贺秋停多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待,若不是身体状况不好,担心上路有危险,贺秋停可能早就把这车开走了。
“好,我们先去李风那包扎一下,然后回家。”他顿了顿,补充道:“回我们另一个家。”
陆瞬再次俯下身,胳膊小心地穿过他的膝弯,托着他的背,将人从驾驶座里打横抱了出来。
这次贺秋停没再挣扎。
身体骤然悬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处于涣散状态下的人本能地寻求依附,两条手臂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来,带着一丝慌乱,猛地环住了陆瞬的脖子。
这个动作牵扯到了手上伤口,贺秋停低微地抽了口气,却没有松开手,反倒是更紧地搂住了陆瞬,将脸贴近那片在寒风中仍然炙热的颈窝。
陆瞬脚步顿住,被这罕见的依赖撞得心头一颤,鼻尖泛酸,手臂也跟着收紧,把人更紧地抱在怀里。
也就是这一刻,他才借着院子里的灯光看清贺秋停那双赤裸着,从西裤裤脚下露出的脚。
那双脚白皙瘦削,脚踝纤长,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和灰尘,脏兮兮地混成一片。
脚底和脚侧,竟然还嵌着几片玻璃碴子。
陆瞬喉咙发紧,火辣辣的,几乎要窒息。
他强压下心疼,抱着怀里的人快步绕到后排,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宽大的座椅上,调节好座椅的角度,让他能舒适地躺下。
随后,陆瞬又找来羊绒抱枕,妥帖地垫在贺秋停的小腿下,确保他那两只嵌了碎片的脚能够完全悬空,不因为车子的颠簸受到二次伤害。
“月牙…”
贺秋停敛下眼睫,目光在身边执拗地寻找着。
下一秒,月牙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车座底下捞出来,略带强势地按进贺秋停怀里。
陆瞬的力道太硬,小猫被稳定了几秒后,便不再挣扎,喵喵叫了两声。
贺秋停蜷起受伤的手,腾出相对干净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乖月牙,吓着你了是不是,对不起啊。”
陆瞬脱下外套,给贺秋停盖上,然后绕到驾驶位,深吸一口气后,坐进去,平稳地启动车子。
陆瞬先是送贺秋停去了李风那儿,处理了一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脚上缝了针,走不了路。
贺秋停全程被陆瞬抱来抱去,逃避似地闭着眼,倒也没有什么脾气,绵软得不成样子。
两个人回到陆瞬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陆瞬这栋房子在海边,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能看见夜色下的海,听到海浪拍打在礁石的声音。
贺秋停被陆瞬放在主卧松软的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