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瞬的目光沉了沉,直接俯下身将手伸进贺秋停的西装口袋里。
左边空着,右边只有车钥匙。
陆瞬掌心灼热,顺着那薄薄的西装面料继续向下摸,指节不由分说地擦过大腿外侧,径直探入他的西裤口袋。
贺秋停身体一僵,抬手挡住他,冷下脸,“陆瞬。”
陆瞬充耳不闻,下一秒,便将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从他裤兜里掏了出来。
“碳酸锂?”
陆瞬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但当他翻转瓶身,看清上面的药物说明时,表情明显的一滞。
一排极小的字映入眼底。
[适应症:主要治疗躁狂症,用于治疗躁狂和抑郁交替发作…]
躁狂症?
贺秋停,躁狂症!?
陆瞬僵站在原地,垂眸紧盯着靠坐在椅子里的贺秋停,握着药瓶的手指抖了抖,低哑着声音问他道:“你在吃药…贺秋停…什么时候的事?”
贺秋停仰脸望着他,虽是仰视,目光里却寻不到半分慌乱与被动。
他抬起手,从陆瞬指间夺回药瓶后,平静地抖出一片药,看也不看,当着陆瞬的面直接干咽下去。
陆瞬怔愣地看着他,慌忙地从会议桌上抓过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后递到他面前。
贺秋停很自然地接过来,只抿了一小口,然后便仰靠进椅子里,他闭上眼,用手压着胸口,深深喘了几口气,极力压制住那阵尖锐的心悸。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掀开眼。
眼前的人已经拖了把椅子过来,此时正和他相对而坐,静静地等着他。
贺秋停有些意外。
依照陆瞬过往的脾气,这事八成是要跟自己发一通火的,然而现在却没有。他只是紧锁着眉头,看得出不悦,但整个人的姿态还是柔和的。
“你之前去找杨泽,说是询问你父亲的事,其实是自己看病去了,对不对?”
陆瞬问他,语气很轻,带着一丝难掩的失落,“贺秋停,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为什么我们之间发生这么多,走到了今天,你还是这样子,还是凡事都要一个人扛着?”
贺秋停的眼眶泛着压抑过后生理性的红,眼神却清冽,他从座椅上慢慢直起身,不闪不避地迎上陆瞬的目光,“告诉你,你能做什么?”
陆瞬被这话刺了一下,愣在原处,嘴唇动了动,却一时间发不出声音。
他有点儿难过,叹了口气,“不是我能做什么,贺秋停,这么大的事,我至少需要知情。”
“我没想刻意瞒着你。”
贺秋停将那药瓶重新收进口袋,到底还是在对方滚烫的注视下偏开了头,“是病了,双相,躁郁症,在治了。”
每句话都简短,都带刺,一根一根扎在陆瞬心上,他刚要说话,却见贺秋停抬起头,对他道:“我自己能应对好。”
“之前我住院不能自理,都是你照顾我,小瞬,这些我都记得。”
“身体的病你能帮我,但是心里的病,你帮不上忙,只会跟着担心。”
“呵…”陆瞬扯出一个很难看的苦笑,“你也知道我会担心啊。”
贺秋停盯着他这副落魄的表情,看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说一个谎。
“杨泽说了,情况不严重,只要我配合治疗,没有什么问题。”
“我会吃药,坚持锻炼,我有我自己的方式和节奏,陆瞬,相信我一次。”
陆瞬盯着他道眼睛,胸口几经起伏,最终只是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好,我相信你。”
说着他扶住贺秋停的一只胳膊,语气关切地问,“那你跟我说,现在是什么感觉?是心脏难受?还是哪里?”
陆瞬无法感同身受躁郁症病人的痛苦。
毫无预兆的狂躁,无从摆脱的抑郁。
当它们交织在一起时,入侵贺秋停身体时,会带来怎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