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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肠小道蜿蜒曲折,两侧皆是荆棘密林,从小镇出来不远,便是这样难行之路。
江怀越从楼上跃下的地方,正好是护卫们栓马之处,当时他眼疾手快解开了缰绳,一骑绝尘便甩开了追兵。只是出了镇子之后,道路变得崎岖不平,纵使骏马善驰,在这样的山路间也难以将身后的追兵彻底摆脱。
他在黄太监喝酒的时候,就隐约觉得这酒味道有些奇怪,当黄太监三杯酒过后随即不省人事,江怀越便更加确定酒中被人下了药。
因此他假意同样喝醉,趴在桌上不出声音,随从进来的时候,他的神智是十分清醒的。然而随从刚刚下去不久,楼梯上便传来急促轻快的脚步,数名男子推开房门,眼见他“醉倒不动”,一人立刻关上房门,另外一人掏出匕首便往他后心狠狠刺下。
江怀越早有准备,就在对方出手的瞬间,迅疾翻身闪避的同时,抄起青瓷酒壶便砸向对方头顶。
一声惨叫,那出手之人血流满面。
另几人惊呼之余欺身而上,江怀越躲过数道利刃袭来,反手刺出一刀,正中当前一人肩头。趁着这个机会,他一撑窗台纵身跃下,在楼下众人的惊呼声中,骑上骏马便疾驰而去。
而现在,身后马蹄声疾,那群人显然并不善罢甘休,一个个眼神狠厉,紧握着缰绳,又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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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下骏马已经高昂着头颅发出嘶鸣,江怀越见前方山峦横亘,当机立断更换了方向,奋力扬鞭朝着岔道行去。这一条岔道草木丛生,后方追兵亦被荆棘阻碍,一时间速度有所减慢。
秋风萧飒,四野荒凉。他不顾脸颊被杂草割伤,全力驱驰向前。
远远的,波涛声起,转过一个弯道,透过荒草便望到前方大河滚滚,浊浪翻涌。
骏马行至此处,不禁连连嘶鸣,似是不知该去往何处。江怀越蓦然回转,后方狭路间荒草晃动,追击之人又已迫近。
他一振缰绳,沿着那条波涛湍急的河流急速前行,此时那群追兵已冲出草丛,为首之人一声厉喝,带领身后众人紧追上来。
近十匹骏马分两侧朝他包抄夹击,为首之人一马当先,紧追至离他不远处,竟飞身扑出,意欲抱着他摔到地上。江怀越闻声而动,刹那间勒紧缰绳强行顿滞,座下骏马嘶鸣跳跃,那人飞身扑空,狠狠摔倒,险些滚进河里。
浪潮翻涌间,江怀越又已策马奔驰,与此同时,另两人又疾驰而至,半空中长鞭挟着风声呼啸,直抽向江怀越后背。
他在驱驰间猛然翻身,紧抓着辔头悬至骏马身侧,任由马匹疯跑,亦紧贴其身。鞭影落空,却又有利箭射来,江怀越悬在半空,控着那骏马惊险躲避,却怎料箭矢下沉,一下子射中骏马后腿。
哀鸣之中,骏马失控,歪斜着想要逃离,却带着不及松开手的江怀越,一同冲坠进了滔滔浪中。
正文第二百章
第二百章
秋风一天紧似一天,庭中满是金黄的银杏落叶,飘在台阶上,落在窗棂下。黄昏时候又淅淅沥沥降下秋雨,滴答滴答打湿了青砖地面,洇染出深浅不一的水痕。
相思闲极无聊,从床下搬出了江怀越留给她的那个红木箱子,撑着下颔望了又望。
箱子上的雕花纹饰乃至锁上的印记,都早就被她看得熟透。她好几次想要用工具将它撬开,可这是大人委托小公爷保管的东西呀,尽管小公爷自作主张提前交给了她,毕竟大人是不知道的。
如果他回来了,问起箱子在何处,结果却发现已经被她撬开,那会怎么样?
就算是她事后刻意遮掩,大人那样敏锐机警,也必定能察觉痕迹。
一想到他抿着唇不说话,浸透寒星似的眼眸含着不悦望来,即便是已经快要爬到他头上的相思,也不禁瑟缩了一下。
——还是,不要惹恼他为好吧。
她想着想着,就软绵绵趴在了桌上,抚摸着他留下的箱子,又是满怀憧憬,又是不胜娇羞。
——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相思侧过脸,将箱子看作了他的信物,在心底小声地问。
……
只是箱子终究不能给她答案,秋雨倒是下起来没完没了。这一夜,灯火摇曳,她独自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另一半床铺,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思念。
她甚至已经偷偷在临睡时,会将枕头和被褥挪到里侧,将外面半张床留出来。
起初这样做的时候,只是一时兴起,然而当她慢慢躺下,望着近在身边却空无一人的床铺时,心里便充盈着奇怪的感觉。
有寂寞,有失落,更有安慰。
就好像他只是在外应酬今夜不得不晚归,她的大人其实每天都会陪着她,如同在辽东时候那样,在灯火尽灭的黑暗中,轻轻坐到她身边,随后慢慢躺下。
她是多想他啊。
哪怕只能倚靠在他怀里,只能试探着青涩亲吻,她都想要他回到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有他的呼吸轻拂耳畔,她也已经觉得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