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小结
在修养的工夫上,本章主要从“尽心见性”、“格合内外”和“外学多,内学一”三个不同侧面分别论述了方以智“打通内外”的工夫论。对方以智来说,这三种工夫都重要,并且皆遍见于其中晚年各著作中,无分主次。这三种工夫都是以仁心作为超越根据,都以“一在二中”和“内外合一”作为理论前提,以“打通内外”和“见性”为目的。其重点处稍有所不同,“尽心”和“格物”是从除去所执之私欲、私意处着眼,让仁心贯通于事事物物。“尽心”主要显明了仁心“虚”(“空”)而无滞的特性,而“格物”则又较突显了仁心“转物”的主宰性。相较前两种除“壳”去欲的力量皆来自“仁”本身而言,“学”的工夫又牵动了“外智”。在他看来,仁体就是“万物一体之量”,而非“核中之仁”或“寂体”,即仁心本来与事事物物不隔,事事物物皆仁心天理流行贯通。处明清之交的方以智认为仁心所贯的事事物物(即“全树全仁”之“树”)不再偏于伦理范域,而是“救世”、“技艺”、“使民安生”、“茶饭”等有关民族安危、百姓安生的“实事”、“实学”,这是他与王阳明“致良知于事事物物”的不同处,亦可以说这就是方以智在新的历史时期对阳明学的丰富与发展。
方以智“打通内外”的工夫论,明显受益于大程子的“识仁”说,以及《定性书》“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和“性之无内外”的讲法。王阳明的“致良知”和王龙溪的“四无”说,亦盛著此义,此乃纵贯系统的工夫法门。虽然方以智有调和朱、王的愿望,但总是与朱子的“格物”工夫凑泊不上,无论是“尽心”、“格物”论,还是“外学多,内学一”论皆如此。例如,他训“格”为“至也,方也,正也,通也,感也”以及“八者非可执次第而言”的观点。尽管方以智强调“外学多”,但此“学”对象多为“质测”之经验知识,属于“外智”,而与“须用添个敬字方才牵扯得向身心上来”的朱子“格物穷理”不同。
在境界论上,方以智尤显天道“圆满周遍”、“不落有无”与“无思无虑”性。因为“不落有无,唯圣能之”,所以,“从心率性”、“游于物”、“自然”、“无心”、“万物一体”等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他心中理想的圣人气象。这一切都是“打破内外”的工夫实践所臻内外一体而化的道德境界,亦源自他对“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之天道的真切体悟。方以智出于对“信不真、煅炼不熟,必流狂邪”以及“率性稍涉勉强,便云非性,势必公然纵恶乃为真耶”的担忧,并不高唱“率性”之境,亦不轻易以“履遗而不取,冠挂而不顾”许人,而是主张“无故不去琴瑟”,并以此对阳明后学“发狂”门风进行了批驳。
在方以智看来,“礼”不是一种异己的外在行为规范,“文、礼俱是从中发出”即是。他依“见性”为标准,将人分为“上根者”和“下根者”,或曰“圣人”与“众人”。对圣人而言,他们“见礼就是自己”;至于“不知无闷之潜体”的众人,则必须依礼而动、“以礼作刀”。他试图使圣人“率性”与众人依礼而动,在仁心上获得统一。但是,他基于众人之性仅为“潜体”的认同,势必出现“以四个礼字,作四把刀”与“上者,见礼即是自己”之他律与自律两种不同的说法。
[1]《一贯问答·以明》,载《儒林》(第二辑),第301页。
[2]《一贯问答·说学》,载《儒林》(第二辑),第296页。
[3]同上书,第297页。
[4]《一贯问答·孟子三乐》,载《儒林》(第二辑),第294页。
[5]庞朴注释:《东西均·容遁》,第243页。
[6]庞朴注释:《东西均·疑信》,第259页。
[7]同上书,第260页。
[8]《性故》。
[9]《答退斋林子问》,见《王畿集》卷四,第82页。
[10]庞朴注释:《东西均·公符》,第104页。
[11]《一贯问答·问忠信》,载《儒林》(第一辑),第277~278页。
[12]庞朴注释:《东西均·容遁》,第236~237页。
[13]庞朴注释:《东西均·公符》,第98页。
[14]《孙武公集序》,载《浮山文集前编》卷二。
[15]《旷达论》,《岭外稿》上,载《浮山文集前编》卷七。
[16]张永义、邢益海校点:《药地炮庄·总论上》,第22页。
[17]陈献章:《与林郡博》,《陈献章集》,孙通海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7,第217页。
[18]黄宗羲:《处士王东崕先生襞》,见《泰州学案一》,《明儒学案》卷三十二,第719页。
[19]庞朴注释:《东西均·道艺》,第188页。
[20]牟宗三:《从陆象山到刘蕺山》,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第211页。
[21]《易余·三冒五衍》。
[22]黄宗羲:《参政罗近溪先生汝芳》,见《泰州学案三》,《明儒学案》卷三十四,第762页。
[23]牟宗三:《从陆象山到刘蕺山》,第204页。
[24]《论虚谈大道,不讲实务之病》,见《曼寓草》中,《浮山文集前编》卷五。
[25]《性故》。
[26]庞朴注释:《东西均·尽心》,第71页。
[27]黄宗羲:《参政罗近溪先生汝芳》,见《泰州学案三》,《明儒学案》卷三十四,第76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