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权加强的原因或背景是什么?
列国时代战争的频繁、阶级矛盾的发展,使得一些国家的统治阶级感觉到必须加强统治阶级的国家机器,加强王权,所以,君主专制逐渐发展。在列国时代的战争中,国王可能因为领导本国不断取得胜利而提高了威信,王权通过战争等手段而加强了自己的经济实力等。从其他古代文明国家如埃及、两河流域的君主专制形成的历史看,这些原因也是能够成立的。
从佛经的资料中,我们可以看到列国时代一些国家国王的权力在逐渐加强,例如,国王有权任命宰相,甚至列土封邑或封国。
《长阿含经》卷第五第一分《典尊经》第三说:
……诸贤当知,过去久远,时世有王,名曰地主。第一太子,名曰慈悲。上有大臣,名曰典尊。大臣有子,名曰焰鬘。慈悲有朋友,其朋友亦与六刹利大臣而为朋友。地主大王欲入深宫游戏娱乐时,即以国事委付典尊大臣,然后入宫,作倡妓乐,五欲自娱。时典尊大臣,欲理国事,先问其子,然后决断,有所处分,亦问其子。其后典尊,忽然命终。时地主王,闻其命终,悯念哀伤,抚膺而曰:“咄哉,何辜失国良干?”太子慈悲,默自念宫:“王失典尊,以为忧苦,今我宜往,谏于大王,无以彼丧,而生忧苦。所以然者,典尊有子,名曰焰鬘,聪明多智,乃过其父。今可征召,以理国事。”时慈悲太子,即诣王所,具以上事,白其父王。闻太子语已,即召焰鬘,而告之曰:“吾今以汝,补卿父处,授汝相印。”彼时焰鬘,受相印已,王欲入宫,复付后事。时相焰鬘,明于治理。父先所为,焰鬘亦知。父所不及,焰鬘亦知。其后名称流闻,海内天下,咸称为大典尊。时大典尊,后作是念:“今王地主,年已朽迈,余寿未几,若以太子,绍王位者,未为难也。我今宁可先往,语彼六刹利大臣:今王地主,年已朽迈,余寿未几,若以太子,绍王位者,未为难也;君等亦当,别封王土,居位之日,勿相忘也。”时大典尊即往,诣六刹利大臣,而告之曰:“诸君当知,今王地主,年已朽迈,余寿未几。若以太子,绍王位者,未为难也。汝等可往,白太子此意。我等与尊,生小知旧。尊苦我苦,尊乐我乐。今王衰老,年已朽迈,余寿未几。今者太子,绍王位者,未为难也。尊设登位,当与我封。”时六刹利大臣,闻其语已,即诣太子说如上事。太子报言:“设吾登位,列土封国,当更与谁?”时王未久,忽然而崩。国中大臣,寻拜太子,补王正位。王居位已,默自思念:“今立宰相,宜准先王。”复自思念:“谁堪此举?正当即任,大典尊位。”时王慈悲,闻告大典尊:“我今使汝,即与相位,授以印信。汝当勤忧,综理国事。”时大典尊,闻王教已,即受印信。王每入宫,辄以后事,付大典尊。大典尊复自念言:“吾今宜往六刹利所,闻其宁忆,昔所言不?”即寻往诣,语刹利曰:“汝今宁忆,昔所言不?今者太子,以登王位,隐处深宫,五欲自娱。汝等今者,可往问王:王具天位,五欲自娱,宁复能忆昔所言不?”时六刹利,闻是语已,即诣王所,白大王言:“王居天位,五欲自娱,宁复能忆,昔所言不?列土封邑,谁应居之?”王曰:“不忘昔言。列土封邑,非卿而谁?”王复自念:“此阎浮提地,内广外狭,谁能分此,以为七分?”复自念言:“唯有大典尊,乃能分耳。”即告之曰:“汝可分此阎浮提地,使作七分。”时大典尊,即寻分之。王所治城、村、邑、郡国,皆悉部分。六刹利国,亦与分部。王自庆言:“我愿已果。”时六刹利,复自庆幸:“我愿以果。得成此业,大典尊力也。”六刹利王,复自思念:“吾国初建,当须宰辅。谁能堪任,如大典尊,即当使之,通领国事。”尔时六刹利王,即命典尊,而告之曰:“吾国须相,卿当为吾,通领国事。”于是六国,各授相印。时大典尊,受相印已,六王入宫,游观娱乐,时皆以国事,付大典尊。大典尊理七国事,无不成办。
这段话也说明,列国时代的王虽然有一定的权力,但贵族的势力也不弱。他们可以拥立国王,并要求被他们拥立的国王给予其好处:列土封邑。而被拥立的新王也答应他们的要求,在成功之后,更兑现了承诺。这似乎与中国西周初年的王权与贵族的关系有些类似。
在列国时代晚期,一些大国的王权可能正在向君主专制转化。例如,有的国王把国家当作私产,《增一阿含经》卷第十八《四意断品》第二十六说:
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尔时王波斯匿即敕臣佐严羽葆之车,欲出舍卫城观地讲堂。当于尔时,波斯匿王母,命过年,极衰老,垂向百岁,王甚尊敬念,未曾离目。是时,波斯匿王边有大臣,名不奢蜜,高才盖世,世人尊重,时大臣便作是念:“此波斯匿王母,年向百岁,今日命终,设当闻者,王甚愁忧,不能饮食,而得重病,我今当设方便,使王不愁忧,亦使不病。”是时大臣,即严驾五百白象,亦严驾五百匹马,复严五百步兵,复严驾五百妓女,复严驾五百老母,复严驾五百婆罗门,复有五百沙门,复严驾五百衣裳,复严驾五百珍宝,与亡者作好大棺彩画,极令使妙,悬缯幡盖,作倡妓乐,不可称计,出舍卫城。是时,波斯匿王,还来入城。是时,王波斯匿有少事。是时,王遥见亡者,问左右曰:“此是何人?供养乃至于斯?”时不奢蜜曰:“此舍卫城中,有长者母无常,是彼之具。”时王复告曰:“此诸象马车乘复用为?”大臣报曰:“此五百老母者用,奉上阎罗王,持用赎命。”时王便笑,而作是说:“此是愚人之法。命也难保,有何可克?如有人堕摩竭鱼口,欲求出者,实复难得。此亦如是。堕阎罗王边欲求出,实难可得。”“此五百妓女亦用赎命。”王报曰:“此亦难得。”时大臣曰:“若此妓女不可得者,当用余者赎之。”王曰:“此亦难得。”大臣曰:“若此不可得者,当用五百珍宝赎之。”王报曰:“此亦难得。”大臣曰:“若此不可得者,用五百衣裳赎之。”王曰:“此亦难得。”臣曰:“若此衣裳不可得者,当用此五百梵志咒术,咒术取之。”王曰:“此亦难得。”大臣曰:“若此五百梵志不可得者,复当持此沙门高才说法持用赎之。”王曰:“此不可得。”大臣曰:“若说法不可得者,当集兵众,共大战斗而取之。”时波斯匿王大笑而曰:“此是愚人之法,以堕摩竭鱼口,终不得出。”时王曰:“汝当知之,颇有生而不死乎?”时大臣曰:“此实不可得也。”时大王报曰:“实不可得,诸佛亦作是说。夫生有死命亦难得。”是时不奢蜜跪白王曰:“是故大王,甚莫愁忧。一切众生,皆归于死。”时王问曰:“我何故愁忧?”时臣白王:“王当知之,大王母者,今日已死。”是故,波斯匿王闻此语已,八九叹息,而语大臣曰:“善哉,如汝所言,乃能知善权方便。”是时王波斯匿还入城,办种种香华,供养亡母。供养亡母已,便还驾乘,至世尊所。到已,头面礼足,在一面坐。是时世尊问曰:“大王何故尘土坌身?”王白世尊:“天母命终,向送至城外,今来诣世尊所,问其所由。然天母在时,持戒精进,恒修善法,年向百岁,今日已命终,故来至世尊所耳。若当我持象赎命可得者,便亦当用象赎之;若当马赎命可得者,当用马赎之;若当车乘赎命可得者,便当用车乘赎之;若当金银珍宝赎命可得者,当用金银珍宝赎之;若当以奴婢、仆从、城郭、国界赎命可得者,得以城郭、国界赎命;若以加尸国界人民赎命可得者,当以加尸人民赎之。莫令我天母命终。”世尊告曰:“是故,大王甚莫愁忧。一切众生,皆归于死。一切变易之法,欲令不变易者,终不有此事。大王当知,人身之法,犹如雪揣,要当归坏,亦如土坏,同亦归坏,不可久保;亦如野马幻化,虚伪不真;亦如空拳,以诳小儿。是故大王,莫怀愁忧,恃怙此身。大王当知,有此四大恐怖来至此身,不可障护,亦不可以言语咒术药草符书所可除去。云何为四?一者名为老坏败少壮,使无颜色;二者名病尽坏败无病;三者名为死尽坏败命根;四者有常之物归于无常。是谓大王,有此四法,不可障护,非力所能伏也。大王当知,犹如四方有四大山,从四方来,使压众生,非力所却……”尔时波斯匿王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虽然波斯匿王最后听从了佛陀的话,没有愚蠢到拿国家、人民、城郭等去为自己的老母赎命,但若是佛陀说可以赎命的话,那么,这个波斯匿王就有可能拿自己的国家、人民、城郭去为其老母赎命。这段话也说明,这时王权正在发展、膨胀,向君主专制转化。
四、列国时代的战争和大国争霸
列国时期的最大特色是各国之间无穷无尽的战争。这个时期的战争包括大国争霸、大国欺负小国甚至灭亡小国,一些小国成为大国的附属国。
在列国时代,虽然氏族部落的血缘传统还没有完全打破,但军队已成为国家专政工具,而不再是部落武装。军队由各阶级出身的人构成,国家供给薪金,指挥官由国王任命。列国时代的文献中常常提到四兵,即当时的兵种有四个,它们是象兵、战车兵、骑兵和步兵。这应当是常备军,他们充当了大国争霸的工具。
那么,争霸的原因,或列国时代战争不断的原因是什么?大概有这样一些:争夺领土,扩大自己的统治范围,从而扩大剥削范围;掠夺资源和财富;掠夺劳动力(包括奴隶)等。
最初,恒河中游的迦尸国强盛一时,它同居萨罗进行了长期的争霸战争。后来居萨罗征服了迦尸,发展成为强国。与此同时,摩竭陀开始强大起来,并逐渐走上了向外扩张的道路。
摩竭陀国强盛于频毗沙罗王当政之时(约公元前544—前493年)。他对外采取远交近攻的政策,与犍陀罗、居萨罗等国通好,然后,集中全力吞并邻国鸯伽;对内则加强专制统治,以严刑峻法维护王权。据说,他治下的村镇有8万个之多。其子阿阇世(约公元前493—前462年)即位后,也大肆兴兵,向外扩张。他与居萨罗国争夺迦尸,并最后将其吞并。后来又经10余年征战灭了跋祇国。从此,摩竭陀开始在列国中称霸。在阿阇世以后,首都由王舍城迁至华氏城(今巴特那)。华氏城位于恒河和宋河的汇合处,水陆交通十分方便,对摩竭陀的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摩竭陀国在难陀王朝时期(约公元前364—前324年)征服了最大劲敌居萨罗,基本上完成了统一恒河流域的任务,为孔雀帝国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大国争霸战争主要有摩祇陀和鸯伽之间的战争、摩祇陀和跋祇之间的战争、迦尸和居萨罗之间的战争、迦尸与鸯伽和摩竭陀之间的战争等。
在列国时代的争霸战争中,在北印度诸国中最先兴起的是迦尸国。它地处居萨罗、鸯伽和摩竭陀之间,因此,它与这些国家长期进行战争。它先是与居萨罗进行争夺霸权的战争,还一度兼并了居萨罗。但后来,居萨罗又反过来兼并了迦尸,并将迦毗罗卫等都兼并了进来。关于这次战争的前半段,在《佛本生故事选》里有一个故事说,迦尸国王梵授王死后,毗邻的居萨罗的国王听说后心想:“这个国家虚弱了。”于是,他率领大军包围波罗奈城,但新生的梵授王的儿子却打败了居萨罗,并抓住了居萨罗的国王。这个故事虽然有些像神话,但它反映了列国时代居萨罗和迦尸战争的历史事实。
摩竭陀也是北印度的一个大国。初都王舍城,后迁都华氏城(此城是阿阇世王时建造的,其建造的原因一是为了对居萨罗进行战争;二是因为华氏城毗邻恒河,交通方便)。
在佛陀时代,摩竭陀的频毗沙罗王(即瓶沙王,约公元前544—前493年在位)是一个颇有作为的国王。他建都于王舍城,对内加强对国家机构的控制,实行严刑峻法,同时支持佛教,从而也得到佛教的支持。对外,他以联姻的方式与居萨罗、跋祇等国建立起友好关系,从而稳定了自己的西部和北部边界。在此基础上,他集中力量去征服东方的鸯伽。鸯伽这个国家控制了恒河三角洲地区的一些重要港口,在商业贸易方面占有重要地位。占领鸯伽大大增强了摩竭陀的经济实力。
频毗沙罗王晚年,他的儿子阿阇世(约公元前493—前462年在位)弑父篡位。阿阇世的母亲是居萨罗的一个公主,她以迦尸的村庄作为嫁妆,嫁给了瓶沙王。她对阿阇世弑父十分悲痛和不满,不久即死去。于是,居萨罗国王要求阿阇世交回其母作为嫁妆的迦尸村。双方因此发生了战争。关于这次战争,据《佛本生故事》记载,本来是摩竭陀的阿阇世王取得了胜利,但后来,由于居萨罗国王波斯匿采纳了弓术师蒂萨的意见,采用车阵战术,而最终战胜了阿阇世,阿阇世被俘。但两国最后联姻,阿阇世被释放,算是和平解决了,迦尸村仍然归阿阇世,即归了摩竭陀国。关于阿阇世同居萨罗之间的战争,在《撰集百缘经》第一卷中也有记载。
阿阇世还对跋祇进行了战争。在《长阿含经》中记载阿阇世派遣大臣禹舍去请教佛陀,看能否战胜跋祇,佛陀就说出了对跋祇战争的七不退法,认为如果摩竭陀发动对跋祇的战争,是不可能取胜的,因此,禹舍只好如此回去复命。
虽然当时在佛陀的劝告下,摩竭陀没有去征服跋祇,但阿阇世并没有放弃对跋祇的战争,而是积极地备战。为此他命令禹舍建造了华氏城作为要塞。在《长阿含经》中说到阿阇世建造华氏城的目的,而佛陀也似乎认为可以建,“世尊知而故问阿难,谁造此巴陵弗城(即华氏城)。阿难白佛,此是禹舍大臣所造,以防御跋祇国。佛告阿难,造此城者正得天意……此城最胜,诸方所推,不可破坏。此城久后若欲坏时,必以三事:一者大水,二者大火,三者中人与外人谋,乃坏此城……”
关于这个巴陵弗城,玄奘的《大唐西域记》记为巴连弗:“昔者,人寿无量岁时,号拘苏摩补罗城唐言香花宫城。王宫多花,故以名焉。逮乎人寿数千岁,更名波吒釐子城旧曰巴连弗邑,讹也。”[29]
在经过比较充分的准备以后,阿阇世发动了对跋祇国的战争。战争长达16年之久,最终获胜。佛经《摩诃僧祇律》曾有一段描述两军水上战斗的情节:“时阿阇世王闻大目连语,宽闲不怖,徐徐顺恒水而上渡河。时师子将军奄其未阵,逆战大破。时阿阇世非济而渡危而得免,单马还国。”此后,阿阇世又使迦尸国屈服于自己,从而使摩竭陀成为当时印度的一个霸国。阿阇世还曾一度在提婆达兜的挑唆下反对佛教,但后来还是成为佛教的信徒。传说正是在他统治时期,发生了佛教史上的第一次结集。
佛经中记载的列国时代的战争举例如下。
(一)流离王征伐释迦
前文所引《增一阿含经》卷第二十六《等见品》第三十四,说到波斯匿王娶了释迦族的一个婢女为妻,并立为第一夫人。此夫人很快怀孕生子,取名流离,并立为太子。文献接着说,流离太子长大后,知道自己是一个婢女之子,很是气愤,便发兵讨伐释迦。
时波斯匿王得此女,极怀欢喜,即立此女为第一夫人。未经数日,而身怀妊。复经八九月,生一男儿,端正无双,世所殊特。时波斯匿王集诸相师,与此太子立字。时诸相师,闻王语已,即白王言:“大王当知,求夫人时,诸释共诤,或言当与,或言不可与,使彼此流离。今当立名,名曰毗流勒(毗流离)。”相师立号已,各从坐起而去。时波斯匿王爱此流离太子,未曾离目前。然流离太子年向八岁,王告之曰:“汝今已大,可诣迦毗罗卫学诸射术。”是时波斯匿王,给诸使人,使乘大象,往诣释种家,至摩呵男舍,语摩呵男言:“波斯匿王使我至此学诸射术,唯愿祖父母事事教授。”时摩呵男报曰:“欲学术者善,可习之。”是时摩呵男、释种集五百童子,使共学术。时流离太子与五百童子共学射术。尔时迦毗罗卫城中新起一讲堂,天及人民魔若魔天在此讲堂中住。时诸释种各各自相谓言:“今此讲堂,成来未久,画彩已竟,犹如天宫,而无有异,我等先应请如来于中供养及比丘僧,令我等受福无穷。”是时释种即于堂上,敷种种坐具,悬绘幡盖,香汁洒地,烧众名香,复储好水,燃诸明灯。是时流离太子将五百童子,往至讲堂所,即升师子之座。时诸释种见之,极怀瞋恚,即前捉臂,逐出门外,各共骂之:“此是婢子。诸天世人,未有居中者,此婢生物,敢入中坐?”复捉流离太子,扑之著地。是时流离太子即从地起,长叹息而视后。是时有梵志子名好苦。是时流离太子语好苦梵志子曰:“此释种取我毁辱,乃至于斯。设我后绍王位时,汝当告我此事。”是时好苦梵志子报曰:“如太子教。”时彼梵志子曰:“三时白。”太子曰:“忆释所辱。”便说此偈:“一切归于尽,果熟亦当堕;合集必当散,有生必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