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金怯战,扰乱军心!可知何罪?”杜充厉斥。岳飞、陈淬、王燮等率军过江,被大部金军包围。岳飞、陈淬、王燮奋勇杀敌,一再告急,无奈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过江。王燮退守钟山,岳飞退守蒋山,与卢龙山洪迪义军、湖山黄罡义军共卫建康。
长江防线宋军溃败,留给金军大量船只。金兀术率部乘船过马家渡。杜充带亲兵逃回建康,上元县令赵垒之率乡兵迎敌,直到战死。
李迒在池阳三退金军,士气颇旺,率部两万,奉旨勤王,于马家渡乘船渡江,刚一上岸便遭粘罕五万骑兵阻击。李迒派人突围,去会合蒋山岳飞、钟山王燮、卢龙山洪迪、湖山黄罡解围,共救建康。他自己率部,三次打退粘罕,从辰时战到未时,渐渐不支。忽有几支人马分别杀向金营。岳飞和金军万夫长对战,卢龙山洪迪、湖山黄罡分别和金将厮杀。王燮被一金将打掉头盔,怯战逃走。岳飞李迒洪迪等分别与不断增援的金军鏖战,终至黄罡战死,诸将皆退,岳飞苦战无援,退兵钟山。陈淬与子陈希敏共战金兀术,被挑于马下。李迒杀开一条血路,进入建康别院,看看身边仅剩十三人,抱着姐夫的灵牌放声痛哭。
金军过江的消息传到建康,神霄宫里一片慌乱。宫娥太监们都在收拾细软,准备逃走。
赵构在寒香殿不停走动,怨道:“我与杜充议定南迁,那班愚臣偏偏不走,都说要抵抗!朕命杜充、张浚共守钟山、卢龙山要隘,李纲守城,赵鼎率义军驻扎建康城外机动支援。”
吴才人扶他坐下,劝道:“张浚、李纲、赵鼎,各个忠勇。李纲当年以文职守卫汴京,战功卓著。若非出了内奸,汴京必不会失守。杜充部将岳飞十分骁勇,李迒也非泛泛之辈。我大宋人才济济,官家应当无忧才是。”
十月二十日,李清照同王美艳、隆祐太后、吴太妃、杜贵妃、吴才人等后宫诸人立于建康城楼,看着城门打开,赵构亲送大军出城。
城楼之下,秋风席卷大地,旌旗飞舞。将士们的铠甲映着阳光,清辉耀目。张浚、李纲、赵鼎各率部将立于队中。刀枪如林,东西南北,直如林涛起伏不绝。
一骑快马于城中飞至,一将官忙命升起帅旗,杜充抚剑踏上帅座,立于迎风招展的帅旗之下。顿时六军举戟呐喊,声震寰宇:“誓死保卫建康,保卫大宋!”
杜充左手按剑,右手朝下一挥,将士们的呐喊霍然而止。杜充剑指长空,凛声正气,一字一顿:“金贼猖獗,占我京畿,辱我百姓,恶声载道。今我等奉旨讨贼,十万之众,誓师于兹。得道多助,天佑大宋,必可驱逐金寇,收复东京!”
杜充声音甫落,四面战鼓号角齐鸣。杜充回身,朝赵构拜下:“微臣决意死战,不负圣恩!”
赵构躬身扶起杜充,语声如铁凝重:“杜卿,成败在此一举啊!”
杜贵妃立于赵构身旁:“兄长珍重啊!”
“臣不辱使命!”杜充侧身朝赵构道,然后转身朝着城下,豪气干云道,“誓死保卫健康,收复汴京!”
“誓死保卫建康,收复汴京!”众将士山呼。
李清照低头,将杜充以属下岳飞的强悍排除异己,又假借勤王之名放弃东京诸事过了一遍,目光掠过城下将士中的李迒、李纲、张浚、赵鼎,倏忽落泪。
秋风猎猎日色昏,旌旗漫卷出辕门。大军远去,赵构被簇拥着走下城楼。虽不断有人弹劾杜充,但他懂得政治制衡,若罢了杜充,韩世忠、刘世光、张浚等人就会难以掌控。
李清照心里都是不好的预感,回到别院,便命绿杏去请木易。绿杏回来急道:“不得了了,夫人,木易叔叔和他的义勇团都不见了!”
赵真急匆匆进来:“木易近日已纠集附近山头上几百名义士,和义勇团一起出城了。”
不待李清照说话,绿杏即道:“此战凶危,木易英雄,原是极不放心舅老爷的。”
李清照心里冷沉,对绿杏赵真道:“你俩去街上当铺里当些古器,买些衣料、棉花。已是十月底,天气将冷了。咱们的将士缺了冬衣,必损士气。”
绿杏蹙眉道:“夫人,那是朝廷的事……”
李清照面带薄怒:“快去,不要多言!”
钟山,先天形胜之地,以龙蟠之势屹立于长江之畔,山水浑然一体,山顶紫云萦绕。山中松青柏翠,郁郁葱葱,饮霞吞雾。西蜀诸葛亮云: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也。
山林里密密匝匝地扎着营帐,将士们吃着干粮喝着水,刀枪不离左右,庆幸正是不太冷的天气。木易身着盔甲,带着邹渊、邹润等几百名精壮汉子,在山林中飞速驰骋。
中军帐设在山腰里的梅花亭,南邻梅花山,西靠玩珠峰,亭中有石桌石凳。杜充仰头喝完一壶闷酒,趴在桌上不住地骂娘。他只想永葆荣华富贵,并不想打仗,却被该死的战争推到风口浪尖上。诸将请示他皆不理,李迒又来,他不看一眼,经岳飞再三劝说才肯坐起,醉醺醺地去摸酒壶,喃喃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岳飞你甚是聒噪!”
岳飞行礼道:“大帅,大敌当前,不可酒醉!”
杜充伸了个懒腰,冷睇岳飞和李迒,醉语埋怨道:“大敌,大敌,你们就会说这个!影响本帅的心情。那么多人都在守着,怎么偏来和本帅啰嗦?本帅不过迫于无奈,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金人那么厉害,谁能知道此战结局?”
李迒急道:“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
杜充挥臂制止:“去去去……本帅烦着呢,不想听鸟语!”
岳飞给尴尬的李迒使个眼色,拿着地图来到杜充面前,耐心讲解:“此战从外表看去,金军来势汹汹,我军不是敌手。实则敌散我聚,敌虚我实。只要详审敌情,灵活运用兵法,金军定非我军之敌。我军已从建康城外多设旌旗营垒,灶烟不断,以疑兵之计,暗将精锐埋伏于钟山,等金兵过时,勇猛出击。以全军之力,歼敌于初来未定之时。再请卢龙山之兵,及各路豪杰,四面围击,若此计成,大获全胜也不一定!”
杜充信赖岳飞,行兵布阵多由他处置,听罢便长了精神。
忽有探马来报,说金兵到达时间在酉时之末。杜充便依着岳飞的指点发号施令,招来诸将吩咐一番,命将士们各司其职,枕戈待旦。他本哲宗年间进士,纸上谈兵才是强项,弃守东京,不惜丢掉长江以北的所有宋土,以勤王之名南逃建康,因着妹妹杜贵妃受宠,被拜为右相,以江淮宣抚使驻守建康,只杀军民立威,毫无御敌之策。逃回建康本欲避战,不料又被派来迎敌。他多希望不熟悉地理的金兀术直奔卢龙山张浚的营地。可探马一次次地报,金兀术正毫无悬念地朝钟山奔袭。
黄昏,探马来报杜充,说金军前锋离此十多里地。此时,木易带着几百名义士来见李迒。杜充见其英武果敢,所带义士个个精壮,也很高兴,遂领着李迒、岳飞、木易来到山顶,朝山下观看。
金军二十万正穿行于远方的山林,在苍茫暮色中宛如一条黑色长龙。杜充强抑发自内心的怯意,却抖得像头顶的树叶。岳飞面色冷沉地指着前面:“估计金兵到时天刚黑透,劳军远征,人困马乏,在进攻建康之前必要驻军歇息,主将中军将会扎在那儿。杜帅暂回帐中,我等赶往各处仔细查看,在布兵防守上,不能有一丝遗漏。”
杜充道:“好!速去速回。”
李迒奉命在山林里巡查,身后跟着邹渊、邹润等一群义士,对木易笑道:“师傅赶来支援,徒儿倍觉踏实。”
木易充满怀疑的眼睛此时没了怀疑,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你已成为大将,你这不上台面的师傅,真的不值得尊崇!”
“师傅何出此言?”李迒拨开林枝,动容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怎能改得?况且,若论枪法,我也只学到点皮毛而已。师傅一生不为世俗名利所束,高洁脱俗,活得自由自在,最是值得李迒钦服!”
李迒木易回头一看,正是岳飞。岳飞神情笃定地看着木易:“不如你我禀明杜帅,各选一千名敢死队员,穿上金服,带上赶制的金营腰牌,趁金兵扎营安歇之时混进去,听号炮放火、呐喊,乱金营阵,与杜帅李大人分三路合击,首尾呼应,减少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