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招说话时喷洒在他耳边的热气令他耳垂发麻,但那样不着调的话,却让由于悸动而轻微颤抖的少年成功冷静了下来。
不管听起来多离谱,但他知道,师父说的都是真的。
樱招并不是属意于他,她只是疼得不清醒了,需要他而已。如果换成另外一个可以让她不疼的人,她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可他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在这一刻,是他陪在师父身边。
“师父,”少年胸腔微微震动,樱招听见他说,“弟子愿意为师父分忧。”
强打着精神听到这一句回复,樱招才放心地趴回他的身上,半闭着眼睛喃喃道:“愿意,那便好办了。”
“嗯,师父想做什么都可以。”他仍是习惯性地对她的每一句话都有所回应。
樱招轻轻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不需要了,就这样,让我贴着就行,你别动。”
“嗯。”
过了片刻,樱招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我不是故意要你滚的,以后也不会了。”
迟来了一年的保证令贺兰宵的喉头有些哽咽,过了好久,他才问道:“所以,我可以一直陪在师父身边吗?”
“那是自然。”
他这般有用,一定要小心留在身边才好,以免她再次经受追魂印发作之苦,樱招心想。
月上中天之时,樱招睡得昏昏沉沉,贺兰宵却半点睡意也无。
樱招让他不要动,他便真的一下也没动弹过。僵直的身子血液流通不畅,他转了转手腕,小范围地活动筋骨。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自控力很强的人,在樱招无意识靠他太近时,他会悄悄拉开彼此的距离,以免让她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也会很注意地不与她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尽力地扮演一个成长期别别扭扭地逃避着师长的弟子。
甚至在樱招上一次追魂印发作的当夜,他还因为自己的别扭,对她说出了冲撞之言。
可是,就如同他在十岁时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干出了将剑谱里的“樱招”藏进被子里陪着睡觉这种荒唐事一样,他控制不住自己对她的那份心意。
日渐累积的情意犹如雨后的山泉,汇聚成瀑布在体内流淌,令他备受折磨。
有时他也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师父在他面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触碰不到的,可他竟这般大逆不道地存了不该有的虚妄。
师父闭关的那一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解救了他。他虽然不安又伤心,但他不必再害怕自己会分不清现实的师父和梦里的师父。
可现在他胸口沉甸甸的有了某种实感,那是樱招的脑袋枕在上面。他连呼吸都要放轻,害怕将她惊醒之后她便一把将他推开。
寂静的床帐中,他听着樱招绵长的呼吸声,思索了片刻后,他终于试着动了动手指,屈起手肘牵起她的一缕散发。
睡梦中的樱招不自觉地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床头发出“砰”的一声响,是他慌乱之下蹬着腿欲退开,却退无可退磕到脑袋的声音。
他以为这便是对他的惩罚了,不料樱招竟迷迷糊糊地将眼睛张开一条缝,将他又搂紧了一些。
“吵死了,快睡”。她嘀咕一句,将脸颊埋进他的肩窝,重新将眼睛阖上。
师父究竟是把他当成了什么人才会做出这般缠人的举动呢?
他睁着眼睛,脑袋快要爆炸了,喉眼仿佛有火在烧,干渴到无法呼吸的程度。
会被烧成干尸吧?暴露在阳光下,风一吹壳就掉了,只剩个黑色的骨架子。因为他是半魔,所以骨头应当也是黑色的吧?
想到这里,他吐出一口气,很是茫然地问道:“你究竟为什么老是会哭呢,师父?”
没有得到回应,他确信樱招已经陷入了沉睡。
她在温泉池泡完澡,还未来得及编好的乱发被他耐心地用手捋顺,铺散开来。有一缕掉落在他的颊边,他侧过脸,将那缕发丝牵到嘴边。
吻了一口。
却不够。
接着他将樱招搭在他枕畔的胳膊牵住,五指张开将那只手包裹进掌心,捂热之后又捉到嘴边一根一根吻过。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将视线慢慢上移,他看到了她腕上令她备受折磨的追魂印,已经变回了他一开始见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