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外卖瓜果的小摊贩的叫卖声细微地停顿了一瞬,才连贯地接上词。透过虚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普通人看不到的魔族正黑压压地将立在墙头,冷冽的夜风将他们的玄色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一时间压迫力惊人。
他将手悄然地探入袖中,握住藏在袖中的硬物,冰凉的触感令他头皮发麻。
斜对面的奢华酒肆中,人声鼎沸。正与人拼酒的纨绔子透过大开的窗户往外扫了一眼,突然脚步一虚跌了个倒栽葱。一身衣物皆浸上了酒渍,他连声说着抱歉,推开众人出了雅间。
卖胭脂水粉的商铺老板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堆着笑将店面打烊。门闩插紧后她却站在门后没有动,一脸肃然地等待着最后的信号。
处于风暴中心的贺兰舒一脸淡定地问:“左使大人,您这是何意?我从未背叛过您,血契的压制想必您比谁都清楚。”
血契未解,又谈何自由?
贺兰舒未揭穿他的话,只是朝院中众人递过去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然后沉声问道:“我的族人呢?您可愿不伤他们分毫?”
“这是自然,他们对我可没半分威胁。”
看到贺兰舒的神情渐渐软化,他笑着做了个手势:“那么,请吧。”
院墙之外种着几棵高大的杉树,树干之上用符咒刻着独属于贺兰氏的家纹。一道细细的白光从纹路上滑过,幽幽然消失于无踪。原本深深印刻在枝干上的家纹也随着白光一起渐渐变淡,直至隐形。
卖瓜果的小摊贩将袖中法器放开,推着车渐渐走远了。车轮骨碌碌地滚过青石板,街道上埋伏着的人随即悄然散开,隐入了茫茫夜色中。
鸣金收兵。
暂时还不是亮牌的时候。
太簇走了,留下了大半魔族战将在此以作监视。
蓝雀就是那个被留下来贴身监视贺兰舒的倒霉蛋,因为在这一批跟过来的魔族中,她是为数不多的女魔。
在贺兰舒门口守了她大半夜,蓝雀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个樱招的小徒弟,也就是这家公子,怎么和自己母亲长得一点都不像?和左使大人也不像。而且今日左使大人对待这贺兰舒的态度,也不像是有私的模样。以族人性命作威胁,的确是过于心狠了。
左使大人下达命令时,蓝雀面前站着的刚好是个正值垂髫的女娃,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过来,她都不好意思亮出刀锋。
幸好这位族长及时醒悟,没强行和左使大人硬碰硬,不然今日她的刀可真要喂上人血了。
这般别扭感,就好似樱招下在她肩头的禁制还未消散一般。
可那金印明明在她回魔域时就消散了。
当日她麻溜地赶回魔域之后,原打算等着另一位与她一同出任务的成员一起回去复命。他的修为在她之上,按理说不应当比她慢,可她等了许久都没见他赶上来。她心里觉得奇怪,又悄悄潜回了事发地,结果却看到同伴尸骨无存的惨状。
留存在那团黑影上的,并不是修士的气息,而是更为霸道的魔气。一股从未遇见过,但攻击性极强的魔气,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臣服。
没过几日,左使大人便急吼吼地出关,亲点了一队精兵赶来了人界。
蓝雀原本没把左使大人出关的事和樱招那个小徒弟联系起来,今日听贺兰氏的族人提起,她才发觉事情大概不简单。
而且,左使大人走之前说怕做母亲的会坏他大事?那他的大事应当和那小徒弟有关咯?
那么强的魔气,难不成左使大人是想要据为己有?
蓝雀突然捂住嘴,瞬间觉得这个猜测异常靠谱。她朝房内投去震惊的一瞥。恰好贺兰舒练完了一帖字,站在灯下柔柔地冲她露出一个笑。
她被那笑晃了下眼,立即收回目光,一抬手将敞开的房门拍上。
不对劲。
她竟觉得这贺兰舒长得十分眼熟,可她明明从未见过这族长,也从未来过中土。
像谁呢?
院子里的蛐蛐藏在草丛中不知疲倦地鸣叫,蓝雀无意识摸了摸自己肩上那道早已消失的禁制,陷入了沉思。
樱招那个诡计多端的修士,是不是在骗她?
禁制根本没消失,而是侵入骨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