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失望了”,带着些许自嘲和试探,在这寂静的内室显得格外清晰。
白悠言怔住了,眨眨眼,眼底最后一丝迷离的水雾终于彻底散去。
她垂下眼帘,避开了君子暄灼人的视线,再抬眸的时候,那双桃花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明。
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自持,甚至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意。
“悠言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她声音显然还有些虚弱,“悠言被药性迷了心智,若是说错了话唐突了殿下,还望殿下海涵。如今药已经解了,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君子暄看到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抓着他的衣襟委屈地哭诉、依赖地蹭着他胸膛的女子,只是他的幻觉。
君子暄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眸底的墨色渐渐褪去,只是嘴角的苦涩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心里泛起一阵细密的疼,是谁都可以,还是只要不是她口中人就不可以。
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既已经清醒,那便好。”
“劳烦殿下在外殿等等我可好?”
药浴水早已经冷透了,泡得她有些发抖,只是她心中存有些疑惑,需要验证,还需要留他片刻。
君子暄依言走到屏风外。木桶里是漆黑的药液,她完整穿着衣物,他的视线也一直没有低于过她的脸。
白悠言起身,换上了干净的里衣之后,又披上了一件素白色的宽袖外衫,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虽然未施粉黛,仍然是绝色。
只是脸上有些疲惫,被药浴冻过之后嘴唇微微发白。
她走到桌前,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绣帕,那是她饮下那杯酒前,悄悄倒在袖子上的残酒。她细细闻了闻,又捻了捻君子暄刚刚取来的药残留的药渣,眉头越紧越锁。
“殿下,”白悠言忽然开口,语气凝重,“今日的药,有一味药引,叫雪凌花。”
君子暄不解:“雪凌花?”
她点点头,语气中有几分不忍,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此物产于极北苦寒之地,三年一开花,极为罕见,因此十分珍贵,寻常人见都见不到,更别提采集回来提纯至此。”
君子暄痛瞳孔微微一缩,像是想起了什么。
“殿下,你的眼疾,我曾说过,药引取自极寒地带的雪山,正是这雪凌花,”她抬头望向他,全盘托出,“而那一日,我误中的毒,你披风上的药粉里,也有这药引。”
她的声音轻轻的,传到君子暄耳朵里却无比清晰。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君子暄原本去拿茶盏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怕他不明白,白悠言又补充了一句:“这三种毒,药性天差地别,药方也完全不同。可是,若没有雪凌花做药引,药效不会如此霸道,所以,只怕。。。。。。全出自同一人之手。”
剩下的话,她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哐当。”
君子暄手中的茶盏落地,摔得四分五裂,还有些烫的茶水溅在他的鞋靴上,他却浑然未觉。
室内一片沉寂。
今夜下药的人,是父皇。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