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之中,炉火烧得正旺,驱散了两人一路而来的寒气,也将风雪彻底阻隔在了窗外。
白悠言率先打破了平静:“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说着,便伸出纤长的手指,动作轻柔地解开了他脑后那个略显得有些凌乱的结。
君子暄没有动,顺从地任由她靠近,感受着她冰凉的指腹擦过他耳后的肌肤,带来一阵微不可查的战栗。在暖炉的烘烤下,她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愈发明显。
染血的绸带缓缓滑落,露出了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
白悠言呼吸一窒,心跳漏了一拍。眼前男子的确担得起“光风霁月”四字,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的弧度显得有些冷峭,轮廓深邃像是精心雕刻过的璞玉。
但是,白悠言的心神却不在此。
像。。。太像了。
难怪,她初见他就觉亲近,山神庙里仅凭月光看不清他的容貌。而他,竟与她的心上人,那个把她从活死人堆里背出来,教她识别药草,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笑着告诉她“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的少年将军。
她甚至不知对方姓名,只记得他腰间挂着一枚狼牙配饰,笑起来眼角弯弯,有两颗小虎牙的少年,仿佛春雨里洗过的暖阳。
一瞬间,无数纷乱的念头涌入脑海,让她一贯冷静的心湖泛起了点点涟漪。她竟不由得向他的腰间探去,可是指尖他腰带前的一寸处,便停下了。
是他吗?不可能。那少年只是最普通的边军将领,怎会是当朝的太子。
那双桃花眼,流露出了复杂的情绪,是突如其来被记忆击中的茫然与酸楚,她眼角微微发红,不会是他的,那人,应该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怎么了?”君子暄何其敏锐,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气息的紊乱和那道停留在他脸上过久的目光。
白悠言猛然回神,迅速收回手,垂下眼帘,隔绝了所有情绪。
她用指腹轻轻按压他眼周的穴位,声音也平静得看不出异样:“毒素已经侵入眼部经脉,淤积成血,此前是只有雪日目不能视,若再拖下去便是平日也难以视物了,殿下的别院里可有备药材?”
君子暄却微微皱眉,他不喜欢她总带有着的疏离,仿佛避他不及。她刚刚片刻的失神,仿佛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
“你方才,在想什么?”他追问着,仿佛比起他的眼睛,更关心她。
“没想什么啊,殿下生得好看,一时失了神。”白悠言继续手上的动作,说着恭维的话,语气却淡淡的,“不能让殿下瞎了,不然可惜了。”
她用轻松的言语来掩盖内心的波澜,此刻并非交心的时机,她不能有弱点。
君子暄的眉头蹙得更深,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他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但是也知道他无法再继续追问,只能冷声提醒:“白姑娘,别忘了我们的关系。”
“自然。”
白悠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散发着异香的药丸递给他,“这是清心丸,可以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性。今晚施针过后,你就可以复明了。等下我为你写药方,七日一个疗程,再视情况换药。”
君子暄接过药丸,没有犹豫地吞了下去,却不曾想自己竟然这么快可以复明。
仿佛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白悠言补充到:“当然只是暂时的,你体内毒素挤压过久,要想完全清除,还要些时日。”
说完,白悠言便拿出随身带着的银针器具,在烛火上细细烤火,专注着眼前的动作,试图将脑海中两张重叠的脸剥离开。
就在这时,君子暄突然开口:“这个给你。”
白悠言循声望去,只见他解下腰间一块通体温润的龙形玉佩,摸索着递了过来,烛光下那玉的光泽能看出价值不菲。
“这是母后留给我妻子的,以此为聘。虽是契约,但是该有的,孤都会给你。”
她愣了下,没想到他会如此说。
最终,她还是接了过来,一切有利于合作的事项她似乎都不该拒绝。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一触即分。
玉质细腻,入手生温,上面还残留着他清晰的体温,她轻声答道:“好。”
但看着他神态似有动容,想起她的小将军,白悠言还是忍不住开口,坦诚提醒:“殿下,我已有心仪之人。这颗心,我给不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