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重的苦涩味道在屋中弥散开来。
君子暄将拿完黑漆漆的药汁端到她面前,却破天荒地看到她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皱作一团。
她秀气的鼻子也皱着,像是和眼前的药有什么深仇大恨。
“很苦吗?”他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
白悠言抬头瞥了他一眼,那神情分明在说:“不然呢。”
她深吸一口气,把药拿到嘴边,那苦味一沾嘴唇,她便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缩,泄气道:“明明写方子的时候,已经把极苦的药去掉了呀,怎么还是这样。”
“有糖吗?”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双桃花眼这样期盼地望向君子暄,仿佛任何人拒绝她都是一种罪过。
君子暄一愣,嘴角不禁染上了笑意,取箭的时候再痛她也未曾吭过一声,眼下喝药她竟是还要吃糖的,他这才觉得她和寻常人家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有了相似之处。
见他不语,甚至还笑她。白悠言眼底的光黯淡了下去,她低头,声音微不可闻:“。。。。。。哥哥在就好了,他总会随身带着栗子糖。”
话音刚落,她自己也怔住了。又想起哥哥了吗?
幼时,她身体不好,总要喝药。一碗又一碗黑不见底的汤药下去,喝得她小脸皱得像核桃。那时候,总有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她的发顶,然后一颗甜得发腻的栗子糖就会被塞进她嘴里,冲散掉嘴里那挥之不去的苦味。
那人还会笑得眼睛弯弯:“我们言言是世间顶顶棒的小姑娘,我要让她只吃甜,不吃苦。”
记忆温暖得让人眼眶发烫,她逼着自己迅速忘记那股酸涩,仰头边将那碗药一饮而尽,咽下的还有翻涌而来的思念。
“栗子糖吗。。。。。。”君子暄暗暗记下,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但君子暄没有多言,只是拿过空空的药碗走出了屋子,给足了她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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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君子暄睡得不踏实,辗转反侧间最终还是披起了外套,踏过了厚厚的积雪,他鬼使神差般走到了她的屋外。
犹豫了片刻,便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此时,听到了屋内一阵压抑的呜咽声,他心中一惊,顾不得许多,便推门而入。
月光下,她蜷缩成一团,小脸不正常地发红,额头上满是细汗,眼睛紧闭,面容里满是痛苦的纠结。
“哥哥。。。不要走,不要!”白悠言不安地挣扎着。
直到君子暄伸出手握住她显得有些冰冷的小手:“别害怕,只是做梦而已。”无形之中,一股安定的力量传递给了梦里的她。
他另一只手探上了她的额头,果然掌心触及的地方,是一片滚烫。
她在发热。君子暄正要松开她的手,预备叫下人传唤大夫。
白悠言却忽然抓紧了他的手,仿佛抓住了汪洋大海里唯一的浮舟,她嘴里呢喃着:“冷。。。。。。小将军,别丢下我。。。。。。”
君子暄动作一顿,小将军?
他想起她刚刚喊的还是哥哥,白悠远确实是将军,想来是对兄长的某个称呼吧。他没有细想,轻声安抚着:“不走,我就在这里。”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效果,白悠言渐渐安定了下来,只是手还紧紧地握着君子暄的手,不肯松开。
君子暄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她便蜷缩在他的怀抱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沉沉地睡去,樱红的嘴唇甚至微微扬起了一个好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