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娇奴哭了许久,直到筋疲力尽。宫人送来了安神汤,程淑君看着她喝了,睡意朦胧地躺下后,才跟着内侍离开了宫殿。
经历今天这件事,程淑君的心情属实是有些沉重。以前在学历史的时候,读到任何王朝更迭中的骨肉相残,更多的是一种理性,知道那很残酷,是权力斗争的必然代价。
当今天她亲眼看到这些,就好像历史书已经有了温度。
马车在谢府门前停下。程淑君魂不守舍地下了车,走回自己的院子。
谢昭站在廊下,正在等她。他已经换下了那身被划破的官袍,穿着一件深色的圆领袍常服。
“回来了。”他说道。
“嗯。”程淑君应了一声,走到他面前,抬起头问,“你手臂上的伤,没事吧?”
“无碍,皮外伤,已经处理过了。”谢昭揽着她的后背往屋内走,温声问,“是不是吓到了?”
程淑君老实地点头,又缓缓摇头:“不只是吓到,就是心里有点闷,有点难受。”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复杂的感受,为李娇奴难过,也对那些看不见的权力漩涡感到畏惧。
两人进了屋内,谢昭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
程淑君喝了几口茶,说道:“今天长公主哭得很伤心,她想不明白小时候那么要好的兄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看向谢昭:“二郎,你说为什么会这样?那个位置,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不顾骨肉亲情?”
她想知道在这个时代的,身处权力中心的谢昭会如何回答。
“位置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坐在那个位置上,意味着掌握生杀予夺之权,能决定无数人的命运,也包括自己的命运。”
谢昭又说:“承天门那一夜,我也在。”
程淑君惊讶地看向他。
“前太子已布下天罗地网,若非陛下抢先动手,死的就不仅仅是几个人了。会有更多追随陛下的人,包括我的父亲,我自己,还有许多你现在看到的文武大臣,都会身首异处。”
他的话语残酷而直接:“亲情,在绝对的权力和生存面前,有时候显得很奢侈。不是他们不想顾,而是顾不了。”
程淑君听着,心里更沉了。她明白谢昭说的是事实,是这个时代运行的规则。
“那卢大人呢?陛下会杀了她吗?”她忽然想起来这回事。
谢昭摇了摇头:“陛下虽多疑,但并非滥杀之人,尤其是卢大人确有治国之才。今日之事,证据不足,仅凭揣测难以定死罪。但经此一事,软禁调查是免不了的。日后能否再得重用,难说。”
“那陛下会信她吗?”她忍不住又问。
谢昭缓缓道:“信任与否,对于一个君王来说,有时并非最重要。重要的是价值,是平衡,是能否掌控。”
程淑君想了想,倒也是。
“说起来,”谢昭话锋一转,随口提起,“我从北境回来的时候,陛下赏赐了我长安甲第一区,听说是前朝一位亲王的旧邸,规制不小,景致也颇佳。”
程淑君的耳朵下意识地就竖了起来,眨了眨眼问:“比咱们现在住的这里大很多吗?”
谢昭瞧着她的小模样,嘴角不禁上扬起来:“嗯。如今这府邸,是父亲当年受封时所赐,那时家中人丁不似如今繁盛,尚算宽裕。如今大哥一家,三弟,还有母亲与我们同住,难免有些拥挤了。尤其是你,你不是在庄子上种了一块田吗?三天两头往庄子上跑来跑去太麻烦了,不如咱们直接在家里开垦一块地,随你去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