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何荷将烛火下移,照亮地上的白骨“骨头上有细纹,颜色太灰,脊骨大多已经弯了。”
那些缠绕在骨架上的棉絮,几块没有补丁的花布,艰难地诉说着这些白骨在生前也好好地被对待过。
在最深处东倒西歪地打着个铁桩,在桩子底部接了个圆锁,铁链连接到其中一具骷髅的脚踝,那里同样挂了个有锁孔的镣铐。
他们是被生生困死在这里的。
晓白叹了口气,伏低身体伸手去抓那几页脆弱的纸张,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了很多,能勉强辨认出来的部分不超过三分之一。
何荷点了根新的火柴,这里被空置了太久,火柴的光偶尔跳出蓝色,她们俩把这鬼气森森的光源靠近纸张,上面断断续续地浮现出少量可辨认的文字。
……儿……美……长……
隔壁老……告诉……他就是听到……这首……活……
时间就要到……找不到,到处都没有……
还好……家有一个,只要吃……赶在儿子把我……会没事
从这里出……龟神……成仙,回家享福了!
这几张纸都有点破破烂烂的,晓白把它们翻过来,脑子一麻。
纸的背后写满了“饿”这个字。
力透纸背,字迹反复重叠,大小不一,犹如有生命力般疯长,她想起那些由于玻璃缸空间不够而挤在一块张着嘴讨吃的金鱼,每颗脑袋都在用力,每张嘴都在开合,喊叫着自己的饥饿。
“没有明显的外伤,至少留下来的这些没有。”
何荷接着把刚才的发现阐述完,接了一句。
“所以,这些老人是被有意识地送来送死的,锁链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老人放着不管也会去世的。”
晓白有点不明所以,又指着纸条上的字问
“写下来的人可能是饿死的,但是这里有很多的碗,难道这些碗里装着的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餐吗?”
“我想,是的。”何荷斟酌了一下用词“你知道,有些时候活得太久也不是一种好事。”
她们俩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晓白刚才有些云里雾里,现在回过味来,心里也不是滋味。
在偏僻落后的地方,劳动力几乎等同于人的价值。
当不能活动的老人卧病在床时,他们的价值就会无限降低,甚至可以低于可以拉磨的牲口。
牲口的一生怎么样?如果能生,就拿去繁殖,如果能动,就继续拉磨,等到再也动不了,病了、老了,奄奄一息地躺下,就拉去宰掉,肉烧掉,骨头熬汤,毛再拿去卖,一点都不剩下,一点也不浪费。
所以当他们没有价值的时候,铡刀也会同样降临,死亡人牲平等。
但是,这张纸条上所包含的信息量绝对不仅限于此,关于那些被模糊的字,她们两个都很在意,只是长时间逗留在陌生的地方并不安全,晓白把纸条折了折,揣进了衣服口袋里。
她们低低地伏着身子,像蛇一样匍匐着寻找任何微小的线索,终于晓白听到了十分微弱的声音。
那是一种抽泣声,很小,似乎被人为地压低了。
晓白甩了甩头,她以为这又是在上面挖出骨头时产生的幻听,很快何荷也敲了敲她的脑袋,让她不要乱动,细细分辨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