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被钢琴砸死，他的灵魂飘飘荡荡，走上天国的台阶，那些闪着温馨光亮的台阶通往天堂登记处，排在他前面的小猫咪们伸出头，喵喵叫。
晓白津津有味地看着屏幕，她第一次看，对这只名叫汤姆的猫有种想要摸一摸尾巴的冲动。
岳猬没拒绝，找了个桌子坐下，弥生枫在她对面，正襟危坐，她们三人围在一起，低声开了个轻声会议。
“怎么样？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岳猬在口袋里摸了摸，那里放着她出门前画的几张符，她随手抽出一张，动作自然地贴在桌子底下。
那是张震煞黄符，她昨夜沐浴焚香，沾着朱砂画了几张以防不时之需。
她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毫无官方辅助的自行调查团队，她必须谨慎。
弥生枫抽出几根尾端粘着洁白尾羽的箭矢，又用指腹轻柔地融开盒子里的油膏，细致地涂抹矢尖，她的能力还不够，她必须通过这种方式物理附魔。
“气，不对，气不该活着。”
岳猬早就习惯了她颠三倒四的语序，虽然只有简单几个字，传递的信息也足够明确：这里有邪气，看来间质污染并非空穴来风。
轮到晓白了，她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
“有，我脑袋痒痒的。”
“怎么了，你觉得自己的脑子重迎生长期了吗？”
也许是她表达的意思不明朗，岳猬误以为她在这个节点抛了个包袱，忍不住说话夹枪带棒地刺了回去。
后厨那边门紧紧闭着，晓白听到非常微弱的咔咔声，但分不清究竟来源于什么，她只好重新把注意力收回到那块不停播放的电子屏幕上。
岳猬说不上胸有成竹，但她并非全无准备，故而也安心许多。
只要这家店有什么间质放射源，或是感染源靠近她们的桌边，她的符纸就会自发燃烧起来的同时替她们拦下最初的攻击（倘若有）虽然目前来看，这家店看起来只是家平平无奇的错误选址生意惨淡烧烤店，但正如弥生枫所说，这里的风平浪静下恐怕酝酿着一些更汹涌的东西。
现在她们只能耐下性子等待，就像一位善于等待鱼儿咬钩的内行钓手。
点餐员动了，她双手依旧优雅地揣在身侧，推开了后厨的门，三个脑袋齐刷刷转过来试图一窥真相，可惜她足够瘦弱，仅是推开了一条小缝，再转过来手中已经端了盘热气腾腾的烧烤小串。
正是招牌菜的金甲知了蛹，一个两个胖嘟嘟的蛹被接二连三串在竹签上，烤得金黄酥脆，散发出温暖的焦香，表面泛着油光，亮如琥珀，晓白甚至隐约闻出股坚果香气。
“请用餐。”
点餐员现在是服务员了，她面露微笑，站在她们桌边，平伸出手心，热情地邀请她们品尝。
不吃陌生人给的食物，这是铭刻在每家孩子脑海里最深处的警告，即使这是家烧烤店，但其危险性已经昭然若揭，为此，她们无人动手。
“谢谢，有点烫，我们一会就吃。”
岳猬出言拒绝，弥生枫点头，她已经擦好了全部的箭矢。
晓白还在看那部从未见过的动画片，屏幕闪烁，一帧帧跳出画面来，汤姆猫那张哭着的脸栩栩如生，胡须抖动，眼尾下垂，毛茸茸的猫嘴张开，他在哭，哭得十分伤心，他恳求，他祈祷，神啊，别让我坠入地狱，让我去吧，让我去往天堂吧！
倒带，这张哭脸一点点舒展开，汤姆猫回到被钢琴砸死的时间之前，接下来的剧集并没有对外播放过，汤姆猫牵起杰瑞的手，痛哭流涕，啊，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救世主，从今天起我要把一切都献给你，你是我的上帝，你是我新的神。
神啊，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啊。
汤姆猫和杰瑞快活地跳起舞来，花瓣从天空降下，可画面下移，他们踩在油锅之上，被烫伤的部分不再产生血与肉与脓，那里只剩下纯白的羽毛。
汤姆猫抱起杰瑞，温柔地亲了它的额头，随后他们面向屏幕，四只眼珠泛出黄色，他转过来，对着晓白开口了。
“请用餐。”
“请用餐。”
“你为什么，不吃呢？”
服务员和汤姆猫同时开口了，他们的声音混在一起，发出种沉闷的回音。
岳猬即刻警铃大作，她的符在瞬间爆燃起来，强烈的焦糊味直冲鼻腔，服务员的脸逐渐融化，她的嘴巴依旧开合。
“用餐吧，请用餐，尝、一尝、我们店的，招牌。”
她的脸变了，她的体型也变了，只是一瞬间，她全身的皮肤都鼓了起来，活像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
她的眼眶、耳朵、鼻孔、嘴巴、乃至毛孔里都涌出无数黑色细小飞虫，这些飞虫密密麻麻，伸展筋骨，快意地展开翅膀，在空中飞舞。
这是一张被撑起来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