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笑:“他是我们伦理学老师,说过一句话我特别喜欢——‘人要在关系中发现他者的尊严。’”
柳如烟听了许久没说话,只轻轻点头。
她回到镜子前,看着自己发黄的皮肤、干裂的手。
她忽然想起顾行之的那双眼睛——干净、温和。
她轻声对自己说:“也许他是对的。”
那天,她没有化妆。
晚上,她在门口放了一盆兰花。风吹动花叶,她笑了——
“花也老,风还吹。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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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没嫁人,也再没去过夜场。
她的店安静,客人不多。她每天开门、关门,像仪式。
有时她还会去听顾行之的讲座,坐在最后一排,不让人认出来。讲完,她就悄悄离开。
她说:“听他说话,像在照镜子。”
后来,有记者来采访“兰河经济转型中的女性创业者”。
她笑着说:“我不是什么创业者,我只是个活过来的人。”
记者问:“您觉得活着最重要的是什么?”
她想了想,说:“别骗自己。”
她笑得平静,那笑像雾——淡,却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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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她的美容院倒闭。她没再开新店,只留在家里照顾孙女——那是她姐姐的孩子。
有时候,她坐在阳台上看风。风吹起窗帘,她的头发也动。
她忽然觉得,风就是她的命:看不见,摸不着,却始终在。
那天傍晚,顾行之路过兰河老街,远远看见她。
她穿一身素衣,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手里拿着一把扇子。风吹动她的头发,她微笑。
顾行之想走过去,却停下。
他知道,她已经不需要解释了。
柳如烟看见他,轻轻举起手,像是在道别,又像在招呼。
风从他们之间穿过,带走了多年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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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之后来在讲课时说过一句话:
“有些人不是活在光里,而是活在光照不到的地方。
可正因为如此,她们的生存更真实——
她们教会我们,伦理的起点,不是判断,而是理解。”
那一刻,他想起了柳如烟。
她的一生,像镜中的花——虚幻、艳丽、破碎,却照亮了所有黑暗。
四·红尘浮影
兰河的冬天干冷。风卷着沙尘,从河西吹过来,落在街灯上,像一层薄薄的灰。柳如烟的美容室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已经三个月。她说是装修,其实是没人来了。
2020年,疫情的那年,兰河城几乎停摆。街道空旷,店铺关门,夜场彻底没了声息。她一个人在家,听风吹门。那种寂静让她想起当年在老家的夜——狗叫一声,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
她那时十七岁,年轻得像刚洗过的玻璃,如今她五十岁,皱纹和记忆一样多。
她每天照镜子,发现眼角的纹像地图,指向一个她不想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