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他被没收油锅，他追着城管跑了几条街，大骂：“你们懂不懂劳动光荣？”
那天晚上他被罚了五十块。回家后，他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春兰低声说：“咱认命吧。”
他猛地抬头：“认什么命？咱是工人，不是要饭的！”
她笑了：“你现在，不就是要饭的？”
那句话像刀子一样割进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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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儿子赵建国那年刚初中毕业，成天在街上混。他对父亲说：“爸，我不念书了，我要去南方打工。”
赵铁民一听，差点把筷子拍断：“你还小！”
“那你供我上学？”儿子反问。
他哑口无言。
那天晚上，赵建国背着包走了。春兰在门口哭，他没劝。只是站在窗边，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
从那天起，家里只剩他们两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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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春兰病了。劳累加营养不良，得了胃病。她去医院拿药，回来只说：“医生让我多吃肉。”
他苦笑：“肉太贵，改天吧。”
后来她的病越来越重，还是坚持去打扫卫生。一天晚上她没回来，第二天有人敲门，说：“你老婆晕在别人家门口。”
他赶去医院，医生说：“胃穿孔，得动手术。”
他掏出所有积蓄，不够。跪在医生面前：“救救她。”
手术做了，可钱欠了一千多。出院那天，医生让他签字。他拿起笔，手一直抖。
回家后，春兰对他说：“要不，算了。”
“算什么？”
“这日子，活着比死还累。”
“别说傻话。”他硬着嗓子，“咱活着就有希望。”
那晚，他在床头听她的呼吸，突然觉得那声音比机器的轰鸣还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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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的一个清晨，赵铁民照常去摆摊。卖到一半，春兰打来电话，说：“油用完了。”
他心一急，往家赶，刚到门口，看见她倒在灶旁。锅里的粥煮糊了，烟弥漫。她眼睛睁着，嘴角微微动，好像还要说什么。
那一刻，他的世界塌了。
葬礼简单。几个邻居帮忙抬棺，儿子从外地赶来，哭得几乎昏过去。赵铁民却一滴泪没流。他只是低头，用粗糙的手抚平妻子的额头，说：“你歇着吧，活太累了。”
那晚他一个人坐在屋里，喝了整整一瓶二锅头。
他对着空床说：“春兰，咱不是说好一起老么？你怎么先走？”
灯光昏暗，墙上挂的结婚照早已褪色。照片里的他们笑得明亮，那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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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年，赵铁民彻底变了。
他不再说“国家”，也不再唱歌。每天只顾炸油条，活像一台没停的机器。
有人问他：“老赵，你咋还不回老家？”
他摇头：“老家早没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