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建国摆手:“医生的钱不能乱收。”
“那你祝我一个梦吧。”
“什么梦?”
“梦见自己还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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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吃摊:生活的余味
傍晚,韩建国把车停在北关桥头的小吃摊前。油锅滋滋作响,香味钻进鼻子。他买了碗凉皮,坐在塑料凳上。
摊主是个女人,手脚麻利:“师傅,这么晚还不歇?”
“夜班呢。”
“夜班人最累。”她笑,“我老公也跑车。我们见面最多的时候,是在路口红灯。”
“那你们还好吗?”
“活着。”女人简单地说,“这就够了。”
韩建国夹起一口凉皮,嘴角闪着油光。
“顾老师,你看,这城市啊,白天比夜里更吵,可吵得没内容。每个人都喊‘我要活得更好’,可谁还记得‘活着’两个字本身。”
他望向桥下的黄河。水流在夕光下泛着铜色。
“我有时候想,河也累了,它白天得假装光亮,夜里才敢黑。”
8。顾行之的思考:光照的反面
我记录下白天所有片段。
这些白日的影子比夜晚更清晰,却也更令人窒息。每一个“正常生活”的外表下,都藏着被逼到角落的呼吸。
?年轻的公务员被语言系统消化;
?母亲把焦虑喂给孩子;
?工人失去手仍被拍成宣传照;
?工程师成了售楼员;
?医生怀疑救人;
?摊贩用“活着”代替所有形容词。
我写下:
“白天的光,并不驱散黑暗,只是让黑暗学会微笑。”
韩建国吃完饭,把碗递回摊位:“嫂子,账上挂着。”
“你每次都说挂着。”
“我下次真还。”
“那就下次吧。”
他回到车里,坐了很久。
“顾老师,”他突然说,“我昨天梦见我老婆。她在黄河边上洗衣服,我在对岸喊她,她没听见。我就想,可能她听够了——我这辈子说太多废话。”
我看着他,觉得他像个被自己听众身份掏空的人。他听了二十年别人的故事,自己的声音早已被磨得透明。
车外的天色渐暗。
“又到夜班了。”他说。
“你不累吗?”
“习惯了。夜里,人至少还会说真话。”
他转动钥匙,发动机低沉地轰响,像一头重新被唤醒的兽。
(四)回声与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