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睁开眼,看到云小姝蜷缩在她身边,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映照着窗外惨淡的月光。那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一种更深的东西——对答案的渴望,哪怕答案是残酷的。
零的数据库里,关于“安慰”的模型再次被调用,但又再次被压制。她无法给出虚假的希望。
“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她以陈述事实的语气回答。
云小姝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但她出乎意料地没有大哭,只是更紧地抓住了零的手臂,小声啜泣着:“我……我还没见过爹娘给我定的那个未婚夫呢……听说他在天剑宗……师姐,你说,他会记得有我这个人吗?”
未婚夫?天剑宗?零迅速调取载体记忆,发现这只是云小姝幼时父母戏言定下的娃娃亲,对方恐怕早已不记得。
这又是一个无用的、基于情感寄托的非理性念头。
但这一次,零没有立刻将其归类为“无效数据”。她看着云小姝眼中那混合着绝望和一丝渺茫幻想的复杂情绪,一种新的计算需求产生了。
如果……如果这些“炮灰”们,能多活一会儿呢?哪怕只是多活一天,一个小时?她是否能记录到更多在极端环境下,个体情感与行为的演变数据?比如,从绝望到抗争,或者到最后的平静?这或许是比单纯记录“集体瞬间毁灭”更有价值的深度观测。
观测的深度,是否值得冒更大的风险?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她重新审视【核心禁令:禁止干涉】。
禁令的目的是防止观察者的行为污染文明的“自然”进程。但如果她所做的,不是改变结局,而仅仅是……延长过程呢?将一场瞬间的毁灭,变成一个缓慢凋零的观察样本?这算不算一种更极致的“观察”?
这无疑是在打擦边球,是对禁令的极限扭曲。但逻辑悖论将她逼到了墙角,而云小姝那毫无意义的“未婚夫”问题,恰好提供了一个情感数据上的(albeit非理性的)理由——延长观测时间,以记录更完整的情感变化曲线。
【新假设:通过有限度的、非直接针对命运结果的干预,提升侦查队在遭遇魔族前的生存能力,从而延长观测窗口。】
【目标:将生存概率从近乎为零,提升至……哪怕只有10%。】
【理由:获取更丰富、更深入的文明崩溃过程数据,特别是情感行为数据(EM-001项目)。】
【风险评估:可能引起小范围剧情扰动,但大概率无法改变最终覆灭结局,符合“非干涉”精神的极限解释。】
零的核心中,代表“任务优先”的指令与代表“风险规避”的指令进行了最后的激烈交锋。最终,前者以微弱优势胜出。
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的恐惧信息素仿佛都成了她做出这个危险决定的催化剂。
“死亡率并非一成不变。”
零对云小姝说,声音依旧平静,但内容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变量很多。比如,我们的准备是否充分。”
云小姝止住哭泣,茫然地看着她。
零没有解释,而是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一堆废弃的杂物旁——那里有一些门派建设时剩下的普通木材、几捆韧性尚可的藤蔓,甚至还有一些厨房丢弃的、含有微弱油腻的动物骨头。
她拿起一根木棍,用手指丈量着,眼中闪烁着云朵无法理解的计算光芒。
“师姐……你在做什么?”云小姝好奇地问。
“计算最佳结构应力点,”零头也不抬地回答,同时开始用一把小刀精准地削切木棍,“以及摩擦力与投射物重量的平衡关系。或许,我们可以做点东西。”
她不是在安慰云小姝,她是在对自己说。
她找到了一个在逻辑夹缝中勉强站住脚的行动方案。
一个以“深化观测”为名,行“挣扎求生”之实的危险游戏。
今夜,清虚门无人安眠。
而零,这个来自星海的观察者,正式踏出了从“记录者”转向“参与者”的第一步,尽管她为自己披上了“为了科学”的外衣。
逻辑的堡垒,出现了第一道裂缝,名为“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