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密不透风的黑暗。
浓重的、呛人的尘土味充斥着鼻腔,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零被卡在了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间里。她的右腿传来一阵剧痛,似乎被重物压住了,动弹不得。载体损伤报告迅速生成:右腿胫骨疑似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生命体征总体稳定,但活动严重受限。
她尝试移动,四周是冰冷、粗糙的砖石和木头,将她牢牢困住。空间狭小到连翻身都做不到。
她启动了生命探测扫描,范围受限,但足以覆盖周围数米。
结果很快显示:
【左侧1。2米处,检测到微弱生命体征:林磊。状态:昏迷,生命体征微弱,存在多处外伤,失温风险高。】
【下方……检测失败。信号被厚重障碍物阻断。】
【父母林建国、王秀兰……信号消失。】
“信号消失”四个字,冰冷地呈现在零的感知中。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刚才那最后的崩塌中,父母很可能被深埋在了更下方,或者……瞬间失去了生命。
那个在油灯下为她扎红头绳的母亲,那个耐心教她认“人”字的父亲,在那个雨夜用沉默守护着他们的双亲……就在几秒钟内,被这片他们世代耕种、赖以生存的土地,无情地吞噬了。
那1%的情感模块,像是被重锤击中,传来一阵剧烈的、无法解析的抽搐感。一种混合着“悲伤”、“无力”和“愤怒”的复杂数据流,冲垮了理性的堤坝。她甚至能“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是载体的泪腺在不受控制地分泌。
她不再是纯粹的观察者了。她成了这场灾难的亲历者,是这被掩埋的、注定死亡的“炮灰”中的一员。
“呜……爹……娘……”身边不远处,传来林磊极其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呻吟。他醒了。
零立刻停止了内部的情绪波动分析。现在不是记录的时候。
“磊子。”她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但异常平静,“能听到我说话吗?”
“姐……姐!”林磊的声音带着极大的恐惧和哭腔,“好黑……我好疼……爹和娘呢?”
“爹和娘……在另一边。”零选择了最接近事实、又不会让一个八岁孩子立刻崩溃的说法,“我们现在被埋住了,要保存体力,不要大声哭喊,灰尘吸进去会更难受。”
她冷静的语调,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处于极度恐慌中的林磊稍微找到了一点依靠。他压抑着抽泣,小声问:“姐……我们会死吗?”
零的数据库里有关于地震后生存几率的冰冷数据,尤其是这种发生在凌晨、震中在偏远山村、救援几乎不可能及时到达的情况,生存率无限趋近于零。
但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调动了载体的能量,开始尝试移动压在右腿上的重物。一阵剧痛传来,但她强行压制了载体的痛觉神经反馈。
“磊子,别怕。”她一边尝试自救,一边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对弟弟说,“姐在这里。你试着动动手脚,看能不能动?有没有哪里特别疼?”
她现在能做的,或许不是改变结局,而是在这最后的黑暗里,履行那“一撇一捺,互相支撑”的承诺,守护这最后的、微弱的生命之火,直到它燃尽。
地动山摇已经过去,但死亡的倒计时,才刚刚开始。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下,温暖尚未完全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