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对顾家的陌生和难以言喻的恐惧,对这座占地五百平的半山别墅,他和唐瑾玉新婚时住过的爱巢——姜满只有厌恶。
他在这里见证了唐瑾玉对顾珠超脱兄长之外的情感,也在这里被撕出自己所有的难堪,包括一无是处的姜满和他可笑的婚姻。
所以他发出了从重逢到现在的第一道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可以出去住,我会自己找地方的。”
唐瑾玉听笑了,一个a级omega脱离家庭和丈夫的保护出去住,找的不是住处,是死路。
等待他的只会是被拐卖和强煎。
他今天一天的憋闷实在需要找到一个出口,致使他此刻口不择言,打破了自己本来一再自我准备的“对他好一点”。
“姜满,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发现你出轨在先,我不会和顾家商量让你替小珠去训诫所。”
言下之意,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你——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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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锦苑位于半山,远离市区,这一片的别墅群为了追求富人取静的竞争力,分布非常疏散,因此住在这里的夜晚有时会让人陷入脱离人世的虚无恐慌。
姜满抱着膝盖,坐在小阁楼的落地窗前。
唐瑾玉喜欢夜景,所以这栋房子的整面南向都打造成玻璃窗,从顶层小阁楼到一楼落地,一览无遗西山的森森一片绿。
抬头又是仿若触手可及的星空。放眼极眺远方,城市的炫目人造光像是坠洒夜湖的点点碎星。
这样好的风景,唐家费尽心思选做送唐瑾玉的新婚礼物,婚后却好像只便宜了姜满。
只有他,常常坐在这小阁楼的角落里,藏进厚重的绸布窗帘里偷窥夜色。
唐瑾玉送他回来的那天说了那句话就离开了,上车前踹了一脚车门,仿佛那句落地便难以收回的话让他比姜满更难受。
姜满很难明白他。
这个alpha曾经是他的丈夫,也不是没有温存过。
就在这栋房子里,唐瑾玉抱他在怀里和他分同一个杯子里的暖茶,鼻尖蹭着他的耳朵说亲密的情话。在那些时刻,姜满真切地想过,他什么都可以交出去,也什么都可以不去害怕的。
但等到顾珠住进这里来,姜满就被放逐到逼仄的小阁楼上。那时候也是这样,他会每天缩在角落的窗帘里偷听楼下的动静,听顾珠很晚才起床,而姜满的丈夫会半严厉半宠溺地叫他穿袜子,为他挑剔的口味准备从不重样的早餐。
现在故地重游,想起来又好像上辈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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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瑾玉头脑昏沉,踏进家门时不意被炽光灯刺了眼。今晚和朋友小聚本就喝的不少,此时酒意上头更是烦躁,下意识低吼:“谁——”
话到嘴边又止住。
他想起来,这里是西山锦苑。
姜满回来了。
当然会亮着灯光,是他把之前遣散的佣人找回来照顾家里的omega。
摁了摁额角,任由吓得不敢吱声的男佣为他换鞋:“他吃饭了吗?”
佣人战战兢兢回话:“呃,夫人吗?吃了的,吃的很少,不过——”
他犹豫着把话说全:“不过总是不在饭点下来用餐,每次都趁没人的时候去厨房拿一点吃的,还会把厨房归回原样。起初我们都差点没发现他下过楼。”
明明住在丈夫的房子里,却像小偷一样干什么都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发现一样。大家私下议论时都暗暗鄙夷,觉得这位小家子气。
和顾家那位实在是天壤之别。
唐瑾玉听了没说什么:“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