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时又摇头又抖肩,异常活泼,杜觉走过来,先冲着于敏真点点头:“您好,您能把夏小姐让给我一会儿吗?”
于敏真还能说什么,只好说:“请便。”杜觉于是把夏晶晶也拉走了。于敏真只好又回到黑村正树身边,听到旁边的大哥于振乾也在跟韩国人讲夏尊秋,便大为不快地插嘴说:“这里的人整个晚上都在谈论夏尊秋,你们是不是有病啊!”
“崔先生叫我讲一讲夏尊秋和夏阳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受到市长那么热情地对待。”于振乾笑着解释了一句,而后继续刚才对崔太永的谈话,“夏家过去是号称梨城四大家之一,黄埔花园就是夏家的私宅,是梨城最有名的小洋楼之一,解放后就由市里的主要领导人居住,上台住进去,下台或调走就要搬出来,自从您的朋友杜觉的爷爷杜锟搬进去以后,就没有再搬出来。我不知说清楚了没有?”崔太永深施一礼:“谢谢,说得非常清楚了。”
不知为什么大厅里的客人忽然都向台口望去,一位香港客商十分招摇地走到台口的扩音器前,大声说道:“刚才听了卢市长的讲话,很受感动,改造破旧平房,让现代人有个现代居住环境,实在是一件大好事,功德无量。我叫宋显扬,跟卢市长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了,我提议请卢市长给大家唱一首歌,我愿意为危陋平房改造基金会捐献l00万元人民币。”
全场欢腾,都把目光对准卢定安。卢定安先惊后呆,几个正在跟他交谈的客商把他推拥到台口,他真的有点不知所措:“我从来没有唱过歌,一句也不会……在座的谁要说听到我唱过歌。
哪怕是哼哼过也行,我一定唱。“宋显扬是属于那种人来疯式的活跃人物:”正因为从来没有人听到过市长唱歌,所以市长的歌才最珍贵,最值钱!”
在场的梨城市的头头脑脑们都为卢定安感到难堪。他也显得尴尬异常,脸红脖子粗地憋了一会儿,突然摆开了豁出去的样子,这大概是他胃里的白酒在起作用:“感谢宋先生如此看得起我,更感谢他看得起梨城老百姓,为平房改造基金慷慨捐款,无论我是会唱不会唱,看来是死活都要唱了。小时候在家乡常听戏,就给大家哼哼几句河北梆子吧。”
“好!”大厅里掀起了一股热潮。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卢定安真的要唱,哄过之后场里极为安静,来明远也停止跟围着他的人说话。表情古怪地看着卢定安。
卢定安又有点怯阵了,想了好半天,才说:“就唱几句《劈山救母》。”
又是一阵起哄声。卢定安猛然运气喊出了一串高亢的尖音:“罢了啊,啊啊——”
声腔苍凉幽慢,直可裂石穿云……开头就激起满堂采声。有了这碰头采,他勇气大增,继续唱下去:
凭着这雨顺风调
观海潮波浪滔滔
尊师命救母行孝
此一去地崩山摇
俺俺俺,俺沉香好似火焰喷
炼炼炼,炼仙斧息我恨
有有有,有众仙来帮定
何何何,何惧那二郎神
卢定安的声音劈劈拉拉,却正合河北梆子的乡音野调,拖腔长曳,高音尖厉,倒是动情动心,引来掌声阵阵。他唱完后刚要往回走,新加坡巨富方南又跑到前面拦住了他,对大厅的客人们高喊:“卢市长唱得好不好?”
“好!”
“再唱一段要不要?”
“要!‘’”我也不能让市长白唱,卢市长再唱一段,我捐200万!”
人一拉开脸皮,就豁出去了,卢定安又唱了一段《卧龙吊孝》。于振乾对于敏真说:“不能让他们自以为有几个钱就这样耍弄市长!”敏真给哥哥打气:“你们东方电子财大气粗,出个大数给市长抬抬面子。”于是,于振乾走到前面:“我们东方电子集团有将近五分之一的职工住在铁山工人新村,为了支持市里的平房改造,我们为平房基金捐赠500万元。”杜觉也上台捐了500万元。后面又有几个企业捐款……招待会的主持人金克任站在台前发傻,谁能料到晚会会开成这个样子,有人会不会认为这是他在下面策划好的?这是好事。还是丢了梨城的脸?他用目光在搜寻来明远的反应……
就在这座酒店楼上的一个房间里,有两个也应该去参加市长招待会的人却没有去——他们是简业修和吴虚自,两张请柬扔在门后放热水瓶的玻璃柜上。吴虚白是简业修派车从北京接来的。
他从吴虚白手里接过委托北京广场律师事务所制订的合同书,沉甸甸如同托着一本厚厚的杂志,简业修见过的合同不算少,像这般精细、规范,既百般维护委托人的利益,又滴水不漏、无可挑剔的合同书,却不多见。他对吴虚白说:“我请您到餐厅吃点东曲吧?”
吴虚白很坦直:“我看您现在急于想吃进去的是这份合同书,老实说,没有两、三个小时是吃不透它的,不如我打个电话,让餐厅把饭送到房间里来,您可以边吃边看,我们也可以边吃边谈。
“这岂不是对您太简慢了?”
“如果要排场就莫如去参加市长的招待会。”
“您去吧,我留在房间里研究合同。”
“如果您简先生都可以不去,我有什么必要非到那种地方去呢?要知道我是您简先生请来的合作伙伴,这叫客随主便。”
“我很怕那样的场合,”简业修斟酌着词句,“我想招待会上会有许多人,包括我们市里的领导人物,大概都想认识您,还有夏教授,您不想见见她吗?”
吴虚白眼睛看着简业修,口吻像是开玩笑,又像弦外有音:“我想见她,但不是在这种场合,她太出众,在这种场合她没有时问跟我说话,我又忍受不了其他男人看她的那种眼光,岂不是活受罪?”
“您可以当护花使者嘛。”
“今天晚上有人扮演这个角色了,她的舅舅还有一个机灵鬼表妹也来了。”
简业修心里涌起一股不自在,吴虚白不在梨城,可关于夏尊秋的任何事情他都了如指掌……可见他们的关系之密切,似乎每时每刻都保持着联系。吴虚白见他走神儿了就问:“简先生,你不参加这样的招待会,有人不会怪罪您吗?”
“也许会的,以前我对别人的看法很在意,现在不太在乎这些了。”
“会上也许会有一些您想认识的客户?”
“我想认识的已经认识了,就在这间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