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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小说>空洞 蒋子龙>8 热茶泡馍

我在输送带上搞了点儿小革新。焦安国不想叫小妹岔开话题,就直视父亲的眼睛:爸,钱凑齐了,你如果怕他们来抓人,可以先把罚款交了。依我说,一分钱也不交,一交了罚款就等于承认自己有错,既然承认以前错了,今后还干不干呢?岂不是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不交罚款就是不承认我们有错,是他们想剥夺我们的秘方,以势欺人,搞打砸抢!现在已经不是“**”啦,妈,我们应该去告他们!先去地区,地区不行就去省,省里不解决问题就去北京,早晚会找到说理的地方。同时多写几份材料,报社、省委、中央,到处投诉,我不信就碰不上主持公道的人!

石破天惊。他们是叫人家吓破胆了,还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件事。焦起周猛一听儿子的话心里有些发憷,等儿子讲完细一想,就知道这是眼下惟一的出路。倘若就这样认了头,只有死路一条,以后就再也不能行医治病了,难道还要重回老家去种地?真若落到那一步谁能甘心?不用说别人,武桂兰第一个先得被憋屈死!

儿子一席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武桂兰身子立刻轻了,觉得有股热流在身上冲腾逆折,血脉偾张,说话也有了力气:我看安儿说得对,真是没有白出去,到底还是在外边见的世面大,脑瓜儿想问题也不一样。人家不叫咱活,咱得自己想办法活下去。不等他们来抓咱,咱先去上边喊冤!

武桂兰的身子不再发软,脑袋也不晕了,说着话就抬腿下了炕:今天先把材料整好,明天我就去上访!

眨眼工夫,她的眼睛就变得像烈焰了,这烈焰把自己和家人对生活的信念与责任重又点燃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家里的主心骨换成了武桂兰?

告状的材料是以她的口气按着她的意思写的,她要求简单明白,实话实说。上边的头头一准都很忙,谁有工夫看你的长篇大论?由安国执笔,写好了改,改好了抄,一下子抄出了十几份,该寄走的装进自己糊的信封粘好,该带在身上的用一张废报纸包好,一家人整整折腾了大半夜。

别看孩子们也跟着一块儿着急生气,可他们的脑袋一沾枕头,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就都睡着了。武桂兰可说什么也睡不着,脑子像开了锅……

还是生安国的那一年,她像个死人一样躺在担架上进过运城火车站,实际上她还从来没见过运城是什么样的。明天到了运城,分得出东西南北吗?要是见不到领导怎么办?就是真见到了领导,人家有那个耐性听她讲吗?醋打哪儿酸,盐打哪儿咸,怎么才能把自己的苦处说明白,还不让人家厌烦呢?

想不到恐惧和紧张竟也那么地**人,她越怕越要想,越想就越怕,越清醒。

她回想着一二十年来的酸甜苦辣,掂对着哪些该讲,哪些不能讲。心里贮满了的酸楚,似乎能从嘴里流出来……

她本质上是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女人,怎么会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要学杨三姐告状?白天脑瓜子一热,在丈夫和儿女面前吹下大话要去上访,而她深知自己骨子里极其软弱,她怕抛头露面地到运城去乱撞头,怕像求爷爷告奶奶一样地去见领导。

心慌意乱,索性睁开眼睛,屋里漆黑一团,她一下子仿佛跌进一种恍惚的幽深之中。但,这无言的黑暗又最解人意,让她觉得安全可靠。如果天永远不再亮,世上会减少许多烦心的事。旁边小女儿的呼吸撩过她的面颊,一如温暖的手指轻轻触摸着她。她不管心里如何翻江倒海,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瞪眼看着黑夜……当窗户刚一麻麻亮,她就坐了起来。

她一动,焦起周紧跟着也起来了。

桂兰问:睡了一会儿吗?

好像打了个盹儿。那就再睡一会儿呗

不行,你一个女人家,身单力薄,到运城又人生地不熟,我得陪你一块儿去。莫管焦起周平时脾气有多坏,家里出了大事,他还是个地道的男人,绝不推卸该自己负担的责任。

桂兰心里一喜:那行吗?

怎么不行?!

能这样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武桂兰立刻又有了新的担心,身边有个大男人陪着上访,跟一个孤身女人进城告状,让人看着效果会一样吗?再说还有一层更无法说出嘴的顾虑——如果他们两口子都走了,当天肯定回不来,安国一早就得赶回矿上去,家里就只剩下两个女儿和郝武长,虽然说起来是干儿子,毕竟还是外姓人,大男大女的,能让人放心吗?可她没有说出口。

武桂兰下炕,抱柴火点火熬了一锅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到小西屋里喊醒了安国。这么早能让安国睁开眼最困难,他一直在**腻乎到自己的闹铃大作。闹铃又连着一个什么开关,铃还没有响完,惊天动地的乐声又接上了。就这样吵仍然吵不醒他,他好像很沉得住气,颇有大将风度。

可一旦他睁开眼,就急得像火上了房,拿上个干馍就走。他是上早班,若不连跑带颠恐怕就会迟到了。

母亲已经盛了一碗粥端出来:喝了粥再走哇!

他的人早已经到了门外:不喝啦!

到矿上那么远,来来回回地就靠两只脚,太累啦。应该给安儿买辆自行车。现在上班的年轻人哪还有不骑车的?武桂兰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粥碗,喃喃自语,像屋檐下尚未完全醒过盹儿来的鸟雀。

其实她也吃不下,只是强逼着自己把手上的粥喝了。她又从篮子里拿出几个昨天吃剩下的干馍,用干净布包好放进兜子,再把上访材料放好,给自己找出一件干净的浅色褂子穿上。

她只要认真收拾一下,就会是个看上去很有点品位的女人。可惜呀,平时她不是没有心境,就是没有条件。挣了这些年,忙了这些年,又挣下什么了?翻来翻去,还就这件长袖的褂子能够穿得出去……心里不免又泛起一股酸楚。自打这次出事以后,她一阵阵地老觉得自己活得冤得慌。

最婵和最芳也都醒了。最婵立刻下地帮着母亲收拾东西,最芳把下巴颏垫在枕头上,一对黑眼珠骨碌骨碌地跟着母亲的身子转:妈这么打扮一下还真漂亮!

被小女儿不知真假地夸了这么一句,武桂兰竞觉得自己的脸红了:我打扮什么啦,不就是换了一件干净褂子吗?

哎呀,妈还不好意思哪!最芳趴在枕头上笑得格格响。

武桂兰越发多心了:你们说我穿得干净了是不是不合适呀?

最芳嚷起来:合适合适一百个合适,进城不能太土气了。

桂兰仍旧犹犹疑疑:会不会被人误解,——这是来上访啊,还是走亲戚?

焦起周插上一句:我们去上访可不是去要饭,要给人以好感,得让人家看你像个大夫。

倒也是。桂兰从丈夫的眼睛里读出了耐心和鼓励,这回她的脸可真的感到发烧啦,红晕涌上脖子,很快地又吞没了她的面颊。不就是到地委向头头反映一下情况麻,东拉西扯,磨磨蹭蹭,搞得也太隆重了!

在中国,历来老百姓见头头都是一件隆重的事,头头越大排场也越大,说了归齐还是自己胆怯,老在寻找借口拖延……天已大亮,真该动身了。她又嘱咐两个女儿:晚上我跟你爸不一定能赶得回来,睡觉前一定要把屋门插好。

两个人终于踏出了屋门。

不要说他们夫妻俩,就是他们双方的祖上也都没有干过这种事,他们心里忽然生出一种类似出征的悲壮感。

郝武长也起来了,他拿起扁担要去挑水,焦起周说:我们走啦,不管早晚会尽量往回赶,家里你就受累给照应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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