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檀之是个谦和的,规规矩矩地向二姨母作了个揖,问安:“二姨母这是上哪儿去?”
“客人送走了?”崔簪碧急急忙忙地说,“我去瞧瞧你祖母,也不知道歇下没有。”
崔檀之说不会,“方才祖母同侄儿一道在门前送客,这会儿还在花厅里坐着,姨母莫摸错地方。”
“好在你提醒了我。太晚了明儿还要进学,赶快回去歇着。”
崔檀之点头称是,又道:“我去看看三妹妹,她在席上叫瓷片割伤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你可别去触霉头,你那三妹妹阴晴不定的。再把你给顶回来。”
崔檀之笑了笑没说话,只告了别向前去了。
崔簪碧一心只有她相公殷叙,头闷着就往花厅赶,刚进去就听见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她的三个女儿另开了一席,正围坐着吃菜,见自家母亲来了,都站起身问了礼。
崔簪碧哪里管的了女儿们,先往花厅屏风后的贵妃榻寻过去,果见里头熏了一炉清火的野梅香,孟老夫人拿手撑着头歪着,眼睛闭着,很是疲累的样子。
“娘啊——”崔簪碧喊着娘就过去了,坐在孟老夫人的榻边上,推了推自家母亲的手臂,见她不耐烦地嗯了一声,这才说起话来,“女儿叫人把老三的丫头放回去了,娘别骂我,今日那活剐星就是不吐口不说准话,女儿心里不踏实,明日叫老三带着礼走一趟,替女儿要一个结果。”
孟老夫人就张开了眼睛,很是烦躁地说道,“她那丫头早晚得找个由头打死,不是崔家的家生子,还是她乳娘的女儿,胳膊肘子不往苏州拐都怪了!至于你说的事,明儿我是打算叫老三走一趟——”
她坐起身来,说起了今晚往罗阁老府上报信儿的事,“……说这位镇抚使到任一年多,从未赴过谁家的宴,今夜怎么会这么突然地,吃了咱家的酒?罗阁老说了,既然咱家能攀扯上北镇抚司的关系,往后就要走动起来,我听着话音,倒是有同咱家重新结交的意思。碧儿,此事缺哪一个环节都不成,罗阁老那里叫老四去维系着,北镇抚司,看目前的样子,也只有老三能同他搭上话。”
崔簪碧觉得自家夫君有望早日出来,便也默认了叫殷连霏去罗府做小的事。
“娘啊,这才几天,你就打了老三两回,两回都见了血,既然指着她为咱家出力,就不能这么打孩子,养也养了好几年,别反而养出了仇。”
“我一看到她那双眼睛,就想到裴家那个狗东西,若不是他,你大姐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死了?她这些日子越发不像话,乖戾地简直像个魔王!”孟老夫人抚着太阳穴,极为头疼地说着,“不过这样也好,老三原就是个楚楚可怜的长相,带了伤反而更招人心疼。她横竖不敢把挨打的事说出去,没什么可担心的。”
“既然母亲也是叫老三走一趟,那这礼——”崔簪碧怀了点鬼心思,试探地问。
孟老夫人就翻了个白眼,“这钱,这礼,娘来出。”
崔簪碧这才高高兴兴地起身,眼睛里都带着笑,欢天喜地地拐出了屏风,在女儿们的桌上坐了。
“娘,今晚府里的宴席怎么不叫我们?”殷扶雪十分不满意地问,“裴芝月都能来,咱们是你嫡亲的亲女儿,怎么来不成?”
崔簪碧嗤笑了一声,她今天心情好了一些,就乐意回答女儿的问题。
“你们可是娘的宝贝,崔府的千金小姐,往后可是要有大造化的,怎么能轻易地抛头露面呢?”
她说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喝肉丸汤的老四殷连霏,有些心虚地住了口。
殷濯春是姐妹里最为稳重的一个,她停了筷,优雅地净手,瞥了一眼妹妹殷扶雪。
“方才外祖母送客,二妹妹偷着去看了,说瞧见了贵客的模样,二妹妹方才就说胡话,要家里把她嫁到那人家里去……”
殷扶雪一下子就恼了,反驳道,“大姐姐血口喷人,我只是说那人长得好看,要是嫁给他也不错。”
“你说的可不是好看,而是好看的要命,也不是嫁给他也不错,而是要是能嫁给他,做妾也愿意!”殷濯春很快接口,揭穿了殷扶雪的话。
殷扶雪蹭的一声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要同大姐吵架,崔簪碧却因为一句做妾触动了心事,心里一股子无名火升起来,拍了桌子。
“都给老娘闭嘴,你们爹还在大牢里关着,你们还能笑得出来!没心没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