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扇点头说好，往西门的方向指了指，“年前桃露养了两盆佛手柑，老夫人夸赞她养的很好，将才叫桃露随着六海哥往什么阁老的府上送过去了。”
芝月不认识这个什么阁老，却知道桃露养花养的很好，她也夸了两句桃露，便和香扇道了别，依旧往正院里去了。
到了正院，芝月觉察出了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一向抢先的大姐姐二姐姐不见踪影，倒是最小的四妹妹殷连霏晃着脚坐在玫瑰椅上，见三姐姐芝月来了，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芝月和殷连霏平日里不曾有过争吵，殷连霏还天真着，一副孩子模样，还远远没有学会大姐姐和二姐姐的世故。
外祖母还没有过来，芝月同四妹妹颔首唤了一声，对着坐下了，她是姐姐，先开了口。
“我以为还是大姐姐二姐姐先来了，不成想是四妹妹到的最早。”
殷连霏自打那日被母亲摔打了一番，也愈加谨慎小心了，她先以为母亲生气，是为着自己抢在了大姐姐二姐姐的前头，赢得了罗阁老的青眼，这几日母亲为了父亲的事奔忙，顾不上她，她自己在房里闭门了几天，倒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三姐姐的手伤可好了？前夜里我没来，听丫头们说了，听得我害怕的很。”
殷连霏暗自猜测着，三姐姐应该是被外祖母送给了诏狱那位主官。
听说那人出身高贵，又同陛下血脉相连，前途亮的睁不开眼，凭崔家的门楣，远远够不上。
只有做小。
听说昨夜爹爹能平安归来，三姐姐出了大力气，想来是已经同诏狱那位，达成了协议。
所以今天只有自己和三姐姐来做衣裳。
殷连霏又有些忐忑，比起诏狱那一位，罗阁老的公子显然更有分量的多，她虽然父母双全，但依旧出身名不见经传的崔府，罗阁老怎会同意呢？
芝月看殷连霏虽然同自己说着话，脸上却心事重重的样子，难免想到了水莲的那些话。
“多谢四妹妹关心，我手上的伤势不重，眼下已经愈合了。”
姊妹两个寒暄了几句，因为各怀心事，前厅里便安静下来，没过多会儿，一群仆妇丫鬟簇拥着孟老夫人来了。
孟氏这两日心情极好。
除了重新得到罗阁老的欢心以外，还搭上了诏狱那一位的关系，昨儿晚上自家女婿被放了回来，速度快的连她都觉得错愕。
看来，罗阁老历经两朝屹立不倒，根基不可谓不深，诏狱那一位被人传的神乎其神，不还是罗阁老一句话，就亲自来了自家，昨夜又自觉放了二女婿回来。
马屁要拍到点子上，罗阁老才是崔家的依靠。
孟老夫人笑盈盈地看着裴芝月，据自家二女儿崔簪碧说，昨夜那主官压根没露面，三丫头恐怕坐了很久的冷板凳，再加上前夜吃酒，三丫头拿碎瓷片自伤其身，怕是犯了诏狱那一位的忌讳，所以把她送给诏狱那一位做妾的想法，孟老夫人及时扑灭了。
说到底，还是得依着罗阁老说的来，他瞧上了谁，就把谁送过去，说破天不就是两个女娃娃，她崔家的女儿就爱生女娃娃，老三老四送过去，受了罗阁老抬举，家里兴盛了，檀哥儿仕途有指望了，几个女娃娃也就有了靠山。
大女儿离世后的这几年，孟老夫人受够了京城里的非议声，还有去哪里都叫人冷落的感觉，今后要好好经营才是。
两个外孙女都走了上来向她问安，孟老夫人笑眯眯地应了，难得慈爱地同她二人说了会儿话，这便叫盛和坊的人把料子送上来，铺排了半个厅堂。
孟老夫人先选了两幅鲜亮的，鹅黄和烟粉，笑着说，“人越老越爱俏，老身就爱看年轻女孩子鲜鲜亮亮的，你瞧这鹅黄，跟蒜苔黄一个颜色，叫人看了欢喜。”
殷连霏心不在焉地应和了几句，正选着呢，二姑奶奶崔簪碧摇着帕子来了，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冷，崔簪碧的脖子上却挂了件儿白狐毛的围脖，只是一动，就能看见脖子侧边几道红痕。
女儿家不懂这些红痕是什么，孟老夫人却拉下了一张脸，刚要说上几句，崔簪碧却不察，扯了幅杨妃红的料子给芝月和殷连霏看。
“这个颜色鲜亮，做成裙子好看的紧，也讨人喜欢。”
孟老夫人坐下不说话了，崔簪碧昨儿在房里死去又活来了，过了尤其销魂的一夜，今日讲话就越发的肆无忌惮。
“老三呢，你四妹妹年纪小，往后你们在一处，可要多提点，多照顾她——”
孟老夫人就不让她说下去，骂了几声死丫头，正要说话时，却见门外头崔六海探头探脑的，孟老夫人看不惯别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厉喝了一句，崔六海赶忙连滚带爬地进来了。
他有些惊慌失措，指着外头气喘吁吁地说道，“老夫人，罗阁老那里，桃露叫罗阁老，给留下了！”
孟老夫人瞪了崔六海一眼，又看了一眼两个外孙女，示意他往后面去，崔六海连忙跟过去，崔簪碧最是好事儿，也跟着到后面去了。
殷连霏坐着没动，芝月却接着看料子的由头，往那边追了几步，听见里面传来崔六海的声音。
“桃露进去摆花，罗阁老见她的手好看，就强把人留下了，老夫人，桃露是崔家的家生子，她爹娘要是知道了……”
“也是她的造化。”孟老夫人的声音幽暗又低沉，“就当给老三老四探探路。”
芝月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手里的料子往下一滑，她下意识弯腰去捡，眼前却一黑，险些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