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没有了忆莞,江北彻底空了。
原本他可以选择在执行俗例以前带着忆莞逃离这封闭的小城,就像从前他带她逃离山贼的追捕,那么奋不顾身。
可是,江北的奋不顾身,从来都不是为了爱情而存在。
这世间,即使有一个他那么那么强烈爱着的人,却也不及他对自己主人的愚忠。从他选择压抑自己的情感,将忆莞带回凤凰城与赵千奎成亲的那一日开始,他便知,将来纵有任何的变故,他亦是无法回头的了。
但至少可以在某些时候或远或近的看着她,也算一种安慰。
可是,如今,连这样的安慰都没有了。
江北彻底空了。
他其实从来不曾丰盈过。
而香蕊,也从来不曾知道他这样渺小又深刻的秘密。
只是在竹笼被丢进滔滔江水的那一刹,香蕊看见江北的鼻尖红了,眼眶湿了,手握成拳头,在远离人群的角落,悄悄颤抖。
香蕊纳闷一阵,并没有搁在心上。
事实上,李遇年和忆莞不过是分别被人施了迷药,摆在一起制造出**的假象。是香蕊炮制的一出好戏,目的只在李遇年,却将无辜的忆莞牵扯。不是没有愧疚。但报复之心已将这愧疚淹没,旁人的生死,便只做了陪衬。
后来,有那么一阵,香蕊几欲罢手。毕竟怀仇恨而生对自己亦是折磨,更何况眼看着李遇年束手待溺,自那哀号声中得到快感,心头的怨怒已然由此平息了大半,再加上赵千奎其实待她不薄,虽则没有情感可言,但衣食足了,还有不时的嘘寒问暖,倒像极了收受贿赂,受者心诚,收者于是越发的麻痹。香蕊想,是不是索性到此为止,从此锦衣玉食,扮做相安无事?这一生人,倘若爱不到自己所爱,那么,能择良木而栖,亦未尝不是一种妥善。
那时的香蕊,二十又四岁,却只觉得疲惫和苍老。
丧事过后,赵家又来了人。一名男子,年约二十,眉目清秀,文弱中透着怏怏的病态。那日香蕊在后院乘凉,丫鬟传话,说老爷召集家中的人,都到前堂等候。
香蕊去了。
走到门口,看见那少年背着行囊站在屋的正中央,四处望,缓缓的,就望了过来。香蕊慌乱的低下头去。
少年亦是,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见人都到齐了,赵千奎宣布,这少年是他远房的侄子,以后将寄居于此。少年笑道,以后大家可直呼我的名字,信缘。
赵信缘。
赵千奎却纠正,这家中的礼数甚严,他们都应当照规矩,尊你为表少爷。赵信缘笑着扁了扁嘴。有意无意的,又看了香蕊一眼。
那几日,香蕊夜夜不能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