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尽柳花落春雨柳絮
霏霏**雨,总不见消停。弯弯的弦月搭着柳梢,黯得很,仿佛是不胜接连绵雨的纠缠,疲态尽显。青遥倚窗坐着,百无聊奈低手拨弄着指尖的蔻丹,鲜亮的色泽,在暗夜烛火的映衬下格外妖娆。宫女慌慌忙忙跑进来:“遥夫人,皇上又往这边来了。”一个又字,让青遥的嘴角泛起几丝冷笑。
这里是冷宫。
传说中满布阴森,有来无回的冷宫。
青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一天住进这里,是以前朝皇帝妃嫔的身份,作为阶下囚,被软禁在这里。
前朝皇帝祁殇,曾经那么爱她。
三个月前,一场动乱,祁殇受当时的虞王夏麟欢迫害,丢了皇位,到此时依然逃亡在外。祁殇走时,没有带走青遥。他说你若跟着我必然吃尽苦头,随时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而青遥更是明白,自己这样一个包袱,跟着祁殇,只会拖累他。他们在和烟殿里诉别,那个金碧辉煌的地方,青遥曾经伴在祁殇身边,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那一刻,却只剩离别。
锥心刺骨的离别。
青遥永远都无法忘记,当时的祁殇是如何紧握着她的手,依依不舍,殿外却传来一片兵荒马乱的声音。祁殇以笑当哭:“青遥,你要留着性命,等我回来夺回我的江山,铲除这班逆臣贼子!我知道虞王一直想找到先帝的藏宝图。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说着,附在青遥的耳边,细声对她说了一句话。
就是那句话,让青遥成了虞王夏麟欢的眼中钉。也让她没有像别的妃嫔那样被赐死或送去军营。她知道那是祁殇的苦心。他故意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在逃亡之前将藏宝图的秘密告诉了青遥,夏麟欢自然不会轻易杀了青遥,他不断地逼问她究竟藏宝图的下落何在,青遥却是一身冰凉傲骨,宁死也不屈服。
她相信夏麟欢是不会真的将她折磨至死的。
他们都在考量对方的耐性。
而青遥始终也惦记着祁殇对她的承诺,当年的叛乱之中祁殇因受到几名忠臣猛将的保护,逃出了京城,至今音讯全无,她始终相信他一定藏在某个隐蔽的地方,暗暗部署,待将来的某天夺回这片原本应该属于他的江山。
想着想着,门外看守将领的声音已飘进来:“皇上驾到——”
青遥却并不起身,仍懒洋洋坐着,新君夏麟欢甫一跨进园子,便看到窗口依稀傲慢的影子。随行的太监先耐不住了,阴阳怪气道:“遥夫人,你好大的胆子,明知皇上来了也不跪地迎接!”
夏麟欢却抬手示意他并不介怀,他早就习惯了青遥对他恨之入骨的眼神,她的桀骜反倒让他有一种想要征服的欲望。青遥冷冷一笑:“都这么晚了,皇上就算想拷问我,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吧?”
夏麟欢清朗的眉目藏在屋檐的阴影下,雨声掩盖了他的脚步声。他穿过园子走到青遥的窗外,有几片柳絮粘在他肩上,微光下,仿如剪碎的鹅毛。
“朕今日来找你下棋。”
“下棋?现在?”青遥故意打了个呵欠,“我要睡了。”她在他面前从来以我自称,而非臣妾。因为在她心目中她并非他的臣亦不是他的妾,夏麟欢已经默许了她的嚣张,渐渐倒也习惯了。
青遥的棋艺精湛,早已经是名扬天下的事,以前祁殇只要受国事所扰,或心有不快的时候便会找青遥陪他下棋,她从不让他,赢了他无数次,如果偶尔失手,败在他面前,他就会开心得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回想起来,青遥的眼角又隐隐有了泪光。
夏麟欢一把抓起青遥的手,将她向自己身前一扯,青遥柔若无骨的身子便撞在窗沿,虽然疼,但她却将牙关咬紧,蹙眉的表情转瞬即逝,只留下恨意藏在眉间。夏麟欢道:“你一再违抗朕的旨意,对朕藐视,信不信朕不要那先帝的宝藏,就让你带着你的秘密一同往阴曹地府去?”
青遥缄口不言。
夏麟欢的手劲渐渐松了,愤怒的眼神也减下来:“朕保证,今夜只与你下棋,绝口不提藏宝图一事。”堂堂一国之君竟有些服软,青遥的嘴角浮现出几许揶揄的笑意。她想了想,终是同意与夏麟欢下棋。
宫女摆好了棋盘,夏麟欢将守卫与太监都挥退,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窗外的雨还在下着,越下越大,到最后掩盖了一切的声响,充斥满这富丽的皇宫。除了下棋,青遥一整晚没有说一句话。
那日早朝夏麟欢并未受理,事情倏地在皇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说皇帝竟然因为冷宫里的遥夫人而无心早朝,一些难听的流言传到青遥的耳朵里,她置若罔闻,他知道夏麟欢必然是有烦心的事情才会在棋盘上寻求发泄,可她每一局都赢了他,将他杀得片甲不留,他清晨离开的时候愁眉仍然紧锁着,他的不开心,便是她的开心,她心中暗自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