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军心
冕王的军队自西涌门进入,一路所遇都是丢盔弃甲、或磕头求饶的侍卫或宫人。夏麟欢的帝位守不住了。他只想逃。带着青遥,离开这地狱般的皇城。青遥的心已经空了,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夏麟欢牵着她,抱她上马,马蹄急急,一直出了东霜门。
东霜门外三万铁甲精骑,都是夏麟欢的死忠。只见城楼上的将领左右手各挥动一只不同颜色的小旗,下面的铁甲精骑便分开三路,整齐有序地分别朝着东南西三个方向撤离。青遥明白这是夏麟欢的障眼法,是为了让冕王分辨不清他究竟藏在哪一路之中。
夏麟欢带着青遥随了朝南的队伍。那时青遥才看见紫妃也在逃亡的队伍里,四目相接时,紫妃的一双凤眼仿如冰冻,射出阵阵寒光。青遥惟有故意避开。很快,三支铁甲精骑的队伍都杀出重围,离开了京城。京城外的天色更晴朗,有丝丝白云像蔓藤似的,缠绕着湛蓝的天幕。血腥少了,危机少了,所有的声音都开始趋于平和。但谁都知道,隐藏在平静表象之下的暗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终结。
青遥常在夜里做噩梦。梦见祁殇,似真似幻地飘**在星空下,对她伸出手,说你只要能抓住我,我便可以永远留下来,留在你身边。她真的使劲跳起来去抓祁殇的手。次次都落空。跳着跳着力气都用尽,忽然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还以为那哭声只是在梦里,却不想已经哭到梦外。
哭声引来了夏麟欢。
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擦去她眼角流出的泪,她猛地便惊醒了,从**坐起来,趁着睁开眼睛的刹那大喊了一声:“祁殇!”
夏麟欢面色凝重:“是我。”
青遥错愕地抬头看他:“没有藏宝图,你还能为祁殇报仇吗?”夏麟欢一怔,不知如何安慰她。他确实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把握了,他曾经拥有过的许多东西,无论是财富还是军队,都一一背叛了他,到如今剩下的,只有三万精骑,若没有巨额的宝藏做后盾,他想夺回皇位,机会实在渺茫。
“那我们这是要逃去哪里?”青遥再问。
夏麟欢道:“往南一直走,便可以看见海了,海上岛国众多,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待我们落定了脚,再计议以后。”
青遥抿嘴不言,夏麟欢拍了拍她的肩:“天还没亮,再睡会吧。接下来的几日,我们连夜赶路,怕是没什么休息的时间了。”顿了顿,似有思忖,又道,“你要是还怕发噩梦,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不必多想,我只是在你身边坐着,守着你就好。”
青遥的眼神,复杂万千,分明有话想讲,但却都压抑了下去,只沉默地躺下,侧着身子,用背对着夏麟欢,夏麟欢替她拉好被子,整个房间倏地便沉如深潭。青遥却睡不着了。想着此刻坐在背后的男子,想起半年来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几乎都是不愉快的。
曾经他坐拥天下却喜怒无常。
此刻他失去江山反倒于沧桑沉痛之中多了几分淡定,几分温柔。
这是为什么?
青遥不愿去想。
月光被晚风一寸寸地吹开。到拂晓时分,青遥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扭头看到夏麟欢正趴在床边睡得酣甜。她刚想叫醒他,随行的宫女已经掀开帘子冲进来:“遥夫人,时间不早了,赶紧起床,大军要出发了。”说完了,才看到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委屈地打盹的模样,咧了咧嘴,尴尬得不敢再吭声。后来,那一夜温柔的陪伴便传到了紫妃的耳朵里去,紫妃看青遥的眼神因此又多了几分怨毒。
逃亡的第七日,京中传出了祁殇的死讯。正如韩君夜告诉青遥的那样,冕王对外宣布祁殇死于战乱,继而将此罪责归咎到逆贼夏麟欢的头上。冕王正派出军队全力追捕夏麟欢及其余党。
青遥想起了韩君夜,不知他此刻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