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绮席阑珊,凤灯明灭,谁是意中人。
听闻,杂耍班是从邻近的村镇过来。艺人的本领平平。并无任何可圈可点。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游离在杭州城。
蒙混度日。
阿房回到医馆,对姜叠鹤说起这件事,更乐道的,还是杨少以在酒楼的奇怪举动。姜叠鹤并未在意。只当闲事听过,左耳近,右耳出。
那已经是莫紫绚失踪后的第五个月了。他仍旧要不时的徘徊在青楼外,希冀着突然有一天能看见心上人如花的脸。有几次他出门后降了暴雨,阿房就撑着伞,抱着蓑衣,到青楼外找他。关于莫紫绚他们并无太多可交谈,阿房就只是缄着口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地上的水坑,冻得脸发青手发紫,没有半句怨言。那份无声的情意,他明白。
然而。
他面慈,心冷,若无其事。
后来,又是一次。淅沥的小雨中,从青楼出来,经过热闹的市集。姜叠鹤撑着伞,阿房缩着脖子,不停的朝手心呵气。
姜叠鹤问她,冷吗?下次别管我了。
不。阿房坚决的否定。只是一个字。又低下头去。姜叠鹤却忽然停住。顺着他目光的方向,阿房看见那个杂耍班子,一干人等正毛毛躁躁的收拣道具。
怎么了?阿房刚要问。姜叠鹤却眼神一颤,丢开伞,冲进雨幕里。冲到一个身披斗篷的少女面前,拉住她,大声的喊着,紫绚。紫绚。
阿房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那女子看着狼狈的姜叠鹤,怔忡道,我不是紫绚,你认错人了?这样一句话,陌生的眼神,惊慌的躲藏,比雨势还要凶猛。
击垮了他的日思夜想。
一路上,姜叠鹤再抬不起头,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个跟紫绚一模一样的少女。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那不是他的紫绚。他觉得世间上不可能有两个人的容貌能够完全叠合无懈可击。而阿房对于莫紫绚从来只是听说,未曾亲见,因而给不出任何的意见,惟有塞给姜叠鹤一些安慰的意见。却顾不得护着自己隐忍的心伤。
野旷天低。
姜叠鹤在院子里站着,负着手,仰头看着似有还无的一弯新月。阿房远远的望着他,浓郁的哀伤缓缓蔓延开。
这时候,他们听见外面的大街上传来一声呼救。
那声音短促,慌乱,带着干涸的嘶哑,如海浪撞击礁石,扰乱了暗夜宁静的空气。姜叠鹤和阿房一前一后朝门外跑去。
只见长街的尽头,幽明的光线,照射出薄薄的雾气,拉长了两副人影。其中的一个退至墙角,又沿着墙角滑了下去。而另一个,高举右手,似握着什么东西要狠狠砸下去。姜叠鹤大吼一声,那人立刻撤了手势,跌跌撞撞跑开了。
姜叠鹤扶起那个滑倒的人,问,你没事吧?
对方答,没事。
姜叠鹤一怔,仔细的低头看下去,那惊魂未定的女子,不正是他白日里遇见的莫紫绚么?他又一次切切地唤她,紫绚。
可女子还是否认。她说,我叫素儿。
姜叠鹤和阿房将素儿带回医馆,灯光下,看见她的衣裳有几处撕破了口,左臂和肩膀都有匕首划出的伤口。
姜叠鹤一边催促阿房准备纱布和伤药,一边问素儿,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素儿战战兢兢道,我本来是要去给班主买酒的,那个人,我也不晓得是何时跟着我,却也不抢我的钱袋,反而是一个劲的拿刀逼着我,像要杀了我一样。
姜叠鹤想了想,又问,你可看清楚他的模样,你认得他么?
素儿摇头,道,他是戴着面具的。
顿时,姜叠鹤与阿房各自看了对方一眼,心中都有些难以名状的惊忧。阿房索性岔开话题,道,这么晚了,你又受了伤,不如暂且在医馆住下吧。这里很安全,你别害怕了。
是啊是啊。
姜叠鹤连忙附和。
阿房撇了撇嘴角,露出勉强的笑意。她知道,此时的姜叠鹤,眼中已经完全容不下她。她从房间里黯然的退出来,怅惘的,走上无人的长街。寒风吹入鬓角眉梢,她双手抱在胸前,抱得很紧,但身子却抖得厉害。不一会儿,她走回刚才救下素儿的地方。呆呆的站着。靠着墙。
雾气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