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个人不是他。
他看着眼前手捏黑子,凝眉思索的女子,幽幽的烛影如流水晃动,铺展在她绝美的脸庞之上。他问她:“那个戴鬼面具的人到底是谁?”
青遥并不看夏麟欢,只盯着棋盘:“皇上今日不是来找我下棋的吗?原来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夏麟欢搁下棋子,站起身负着手:“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青遥原本就不想和夏麟欢对弈,她甚至很烦看见他,可是今夜他偏偏又来了,一来便命她陪他下棋,她心中暗猜他是为了鬼面人的事情而来,果然下着下着他便开启了话题,青遥甚为反感,连一个讽刺的笑容也不肯给他,只面无表情:“我不认识那鬼面人。”
“朕应该相信你吗?”夏麟欢似有叹息。
青遥默不作声。
夏麟欢忽然紧紧地盯着她,盯得她心中忐忑,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夏麟欢却只是拂了拂袖,道:“你休息吧,朕要回御乾宫了。”
青遥一怔,看着夏麟欢离开,那背影显得十分落寞,也好像心事重重,好像他这段时间以来每逢被她看见,都是和今晚一样的愁眉不展。他并不快乐吧?青遥禁不住这样猜测。哪怕得到了他一直觊觎的皇位,得到普天之下最尊贵的荣耀,可他心中的窗洞似乎仍然无法填满。
这样想时,青遥便感到几丝复仇的快意。
后来夏麟欢仍时不时来冷宫里找青遥下棋,又或者只是静静地坐着,他若不说话,青遥也不会开口,只有他问她什么,她才会简单地答他几句,态度冷淡,恨意不减。有一日夏麟欢带着满身酒气前来,脚步踉跄,一看便知醉得不轻。
青遥嫌恶地着宫女端来热水和毛巾,搭在夏麟欢额头,夏麟欢似醒非醒地躺着,眼皮一会开一会合,待他意识到坐在自己床边的人是青遥时,他忽然冷笑着抓住了她的手腕,冰肌玉骨,被他抓得发红发痛。
他道:“你终于盼到这一天了。你可知道,祁殇在西南,扬言要夺回江山,恢复正统。他在冕王的协助之下,已经筹集了六十万精兵,直逼京城而来!”
“什么?”青遥的手一抖,湿漉漉的毛巾便落在夏麟欢的胸口,打湿了龙袍。这么久以来,青遥第一次听到祁殇的消息。
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忽然清泪如泉涌,跑到窗前,望着院子里那几株青葱的翠柳。他是真的要回来了吗?回来履行他的诺言,救她于水生火热之中!
她泣不成声。
实则夏麟欢很早便收到密报,说西南的冕王有谋反之心。因为冕王与祁殇乃是亲兄弟,亦是皇室正统,自然不甘心自家的天下被外人夺了去。只不过冕王的兵力有限,而很多墙头草两边倒的将领们,因为忌惮新君,所以迟迟不敢回应冕王。这段时间以来,夏麟欢用尽了各种手段笼络人心,排除异己。也不断派人在民间搜寻祁殇的下落。企图置他于死地。可是没想到祁殇终究还是逃到了西南,与冕王会合。冕王立刻以祁殇的名义招兵买马,向全天下控诉夏麟欢这个逆臣贼子的血腥暴行。如此一来,名正言顺。民间有许多自发组织的队伍都加入了冕王的军队。而朝廷里许多仍偏向祁殇的文臣武将也都开始投靠冕王,那些一直以来都摇摆不定的人看冕王的势力越坐越大,也纷纷倒戈,明着暗着背叛了夏麟欢。
这段时间以来,夏麟欢始终郁郁寡欢,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的江山岌岌可危。他穿龙袍掌玉玺,受万民朝拜,看春草夏荷秋露,到如今半年光景,这一切却似乎开始挣脱他,他掌控不住了。
也包括青遥。
他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就好像他即将要失去的,不仅仅是江山。
还有许多许多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