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慎择含笑摇头。
“然后我就极其义正言辞地指着许博言,‘老师,是他!’”王子扬说到此处自己也笑起来,仿佛方才那个一言不发沉默着的人根本不是她,此时她正一脸正义地伸着食指试图重现那时场景,模样甚是有趣,“然后许博言他就被老师请进办公室啦。”
章慎择到底笑出声来。
王子扬皱眉,想了一下:“你说我那时候是不是很坏?”
“没有啊。倒是很有趣,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你不说我完全想不到你曾经是那样的人,变化很大。”章慎择坦言,“我以为你从小就是乖乖女,斯文淑女。”
“哪里,我小时候似乎从来没有淑女过。追着许博言他们满学校跑,在车棚踹过欺负女同学的学弟,在晨读课上和后桌男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单挑,甚至上幼儿园就引领群架……”王子扬讲讲就忍不住要笑,“这些形象拼起来是不是一个令老师头痛的问题小孩?”
章慎择唇角上扬:“听起来十分可爱,极其真性情。但是……”他回过头去看王子扬,意味深长地感叹,“我要是老师,有你这样的学生一定万分头痛。”
“不不,我没有给老师头痛的机会,这一切都是避开老师偷偷摸摸进行——同样偷偷摸摸的还有上课传过的纸条,同学间传过的小八卦。”她笑眯眯地看向章慎择,像是一点都不记得方才的不快,或者她如此的多话也不过是对于方才失态的补救,“你呢,你的儿童时代想必也没有与我有太大不同吧?”
“不,我的童年时代与你截然,我一点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过,老师家长都觉得我是最好带的小孩。”
“想必也一定很招女生喜欢。”
章慎择失笑:“是。不仅女生喜欢,连女生的妈妈也喜欢。一到放学时间就无数阿姨来捏我脸。”
王子扬大笑:“你这是典型的好学生形象啊,多招人喜欢,大人们都是喜欢听话乖巧的小孩的。”
“是啊。”章慎择像是自嘲地笑了一下,“因为那个时候太乖巧听话,所以现在这时候用来弥补当时错过的叛逆。”
王子扬讶然地看向他。
章慎择解释:“我去年辞了职之后家人就替我找了工作,我觉得不喜欢,所以……”他摊手,“就跑到西桐投奔林轩越来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你总不能永远呆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章慎择颓然,“家里已经开始催了。”
王子扬转身倒退着快走了几步,与章慎择面对面:“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想必他们都很想你了。上次我去画廊还瞧见你朋友来西桐找你。”
她说的那人自然是林澜,章慎择想起这回事,便笑:“她哪里是来找我的,还不是来西桐玩顺带蹭了我几天饭。”他以一种介绍兄弟的无谓而熟稔的口气提起林澜,不知是不想详细解释还是不想让人误解。
王子扬“噫”一声:“你可别骗人,平白无故的人家一个女孩子哪里会跑去你那里蹭饭。”像是方才对于往昔的回忆拉近两人距离,这时候反倒是王子扬开起对方的玩笑来了。
章慎择原本有一千个理由可以解释为何人家要来吃饭,但他偏偏没有,坦白说:“现在来讲确实是平白无故了,但从前她去我那里蹭了何止一顿。”
王子扬一听便明了,试探着问:“前女友?”
章慎择默认。
“来寻你重修旧好?”王子扬感叹,“多好的事啊……兜兜转转多年,来来回回遇见多少人,却仍然和最初的你在一起。光听上去就足够浪漫幸福了,你可别不知好歹啊。”她端起一副老前辈的姿态来循循善诱。
“不。你们女生一定是小说看多了才如此罗曼蒂克,现实生活中哪里能遇见一个人就想起前情旧事,想起还不够,还要非得将故事继续下去?那是只有小说家和说书人才做的事情。普通人的现实生活就应该是往前看的,回顾不利于发展,念念不忘这种事情只是青春期少年与老年人的特权。人一生有多少旧识,活在回忆里岂非累死。”
王子扬一时间竟被他驳得说不出话来,觉得他说的似乎挺对,人生难道不就是应该往前看的么?可想起许博言之时她那轻微的玛丽苏症状却又显现出来了,她虽然愤恨许博言的不在乎,但内心中却至今仍觉自己同许博言的故事怎可就到这,她无法想像相熟多年几乎算得上青梅竹马的两人终有一天会形同陌路。
章慎择这样分析:“你这样说的原因可是因为你对从前还怀抱有希冀?”不说没有发现,一说出口,王子扬悲哀地觉得好像还真的是这个理。
章慎择像是替她叹息:“‘青梅竹马’是好事,‘破镜重圆’也好是好事,但你自己想想,那人可想与你成好事。”他眼神犀利地瞧着王子扬,“我觉得人家在意的人根本不是你。”
王子扬颓然,意兴阑珊地解释:“这我不是不清楚,但回忆就好比魔咒,藕断丝连许多年,不是说你想忘记便能忘记,长此以往,难保它最后不会衍变成无药可医的终身疾病。”她望向章慎择,“怎样,我可有够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