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芳芳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包袱打开,里头散出来七八把刀剑枪棍来,“你现在倒是会反客为主了。我是教不了你了,你翅膀硬了。”
听她阴阳怪气,曾倩意外地暼她一眼,“我飞不飞走取决于你。”
何芳芳拿出两节枪杆子,对着隼槽一拧一抬,“咔哒”一声就接上了,“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别拿我当幌子。”
曾倩一手拿着刀柄,一手拿着刀刃,正要学着她的样子接上,听她这话,心神一乱,“你别以为躲在这种地方,你就不是杜华年了。你记得宁晓枫吗?”
何芳芳把长枪架好,偏头斜她一眼,走过去拿走她手上的刀刃和刀柄,随手一抬一拧,“咔哒”又接上了,转身去放在兵器架上。
曾倩追着说:“你随随便便看不过去露一手,就是宁晓枫见到的天光乍现了。你怎么可能装得了平凡普通?别做梦了!你心里受什么煎熬?你告诉我。”
何芳芳烦了,皱眉,“那不是我看不过去露一手,如果我看不过去,那场夜戏最入不了眼的是摄像,镜头给得一塌糊涂。但是关我什么事?你要有心,回去问问宁晓枫,我当时有没有告诉他们镜头要怎么给?高中低?近中远?怎么运镜?从哪到哪?几个机位?拍几次?”她一口气说完,又觉得没意思,叹口气,蹲下去继续干她的活,语气软了些,“阿倩,回去吧,回你的人生里去。”
曾倩最烦她这样子,推开她,从她遇见她起,她就推开她,说好听是为了她,其实就是嫌弃她。“我能回哪去?你打开了我妈的日记,你忘啦?你是指望,我们还能桥归桥,路归路?”
何芳芳平生极恨被人要挟,这本日记看来真成了她的鸡毛令箭了。她不再说话,把地上的白布收进箱子里,又去打开另一个箱子,仍旧从里面抱出一个大包袱。
曾倩走上去,蹲下来和她一起打开包袱,看起来已有几分驾轻就熟了。这次的包袱里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东西,曾倩忍不住好奇,“怎么一样的两包?”
何芳芳静默两秒,还是解答,“这是橡胶的,刚才那些是木头的。”
曾倩愣了两秒,懂了,“噢!打戏是这么玩儿的。”
橡胶的自然不用接,何芳芳一样一样拿出来检查,再摆在另一个架子上。曾倩跟着照做。何芳芳又打开一个箱子,曾倩看了一眼,眼熟,自告奋勇,“这次我来!”她学着何芳芳,从里头抱出白色大包袱,却没想到这包这么死沉,仓啷一声摊在地下,她险些扭了腰。
“哎哟我的妈!这是啥?”
何芳芳看她逞能的样子,也懒得笑她,蹲下打开包袱,“是铁。”
曾倩探头一看,好家伙,还和刚才一模一样,但就是……铁的。
“你们道具真会玩儿。”曾倩感叹一句,何芳芳没理她。
天逐渐亮了起来,清晨就有一场飞戏,三个人要在屋顶追逐。威亚准备就绪,灯光布景就绪,主角各自的替身也就绪。何芳芳在跟副导沟通调度,她自己身上也穿着装备,随时吊上威亚给副导示范动线,旁边还站着两个替身,一男一女,也随时会上威亚演示。
副导看了一会儿,说:“老何你等会儿,我去叫摄影过来,咱一起商量。”
于是男替身趁着空档,又指导了几个动作,看起来他还是个武指。
曾倩回想起刚才何芳芳穿装备,动作娴熟流畅,看来是家常便饭,她又仔细盯着她光秃秃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试图明白她在这里是找到了怎样的归宿感?
飞戏一条过了,换机位要接落地戏份,各部门调整角度,何芳芳去和演员沟通,“这部分你要迎面拿枪打她,看到吗,就这样……”她拿着橡胶枪示范,“这是动作,你试一下。”
男演员拿过枪,照葫芦画瓢做了一遍,摄影、替身、何芳芳,都皱起了眉头,沉默了。曾倩在不远处看得清楚,忍不住捂嘴偷笑:妈呀,这也太难看了,这男的猪脑子吗?
又试了几次,摄影受不了了,跟何芳芳耳语,何芳芳点点头,回头喊,“武指过来一下!”武指来了,改了动作,更简单了,就拿着长枪扎个马步就完事。“到时候拍完全身,就切特写吧,只能这样了,尽量避开演员完整动作,你看行吗?”何芳芳耐着性子跟副导和摄影商量,武指在一边点头,眼神还不时观察一下副导的脸色,似乎很怕。副导听完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摄影有没有问题?”摄影摇头,武指刚要松口气,男演员不干了。
“我觉得,这样的话,我的这个角色表现得就不够了,他本身是武功高强的人设嘛,那如果只是个亮相,是不是不太符合?”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曾倩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心想:还用你说?你要是做得出来刚才的动作,人家用得着这么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