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芳芳叹口气,“没那么高尚。你为了上位不愿意拉别人一把,那将来为了上位,你也可以踩别人一脚,谁知道哪天,被踩的是不是我呢?所以任谁在我那个位置上,都要提防你这种人的。”
慕华笑着用力点头,泪水被甩出来,“所以,你现在愿意帮我,是因为你希望我知错就改?”
“不是。”何芳芳空洞地看着前方,“我又不是你妈,我管你知不知错?”
慕华脑子里突然“叮”了一声,“哦!是因为你觉得我现在和芊芊一样了!”
何芳芳只是一笑。
刘白带着恍恍惚惚的曾倩来到了河边,找了一家干净些的排挡吃饭。
菜上齐了,曾倩叹口气,抓起啤酒,一口灌了半瓶。刘白沉默地处理好餐具,盛了一碗汤给曾倩,自己打开了曾倩没动的盒饭吃起来。
曾倩又拿了一个碗,去分盒饭,“分我点,看着挺香。”
“凉了。”
“那你还吃?”曾倩呛他,自顾吃起来,“我不能在这里耗了,雯姐不知道去哪了,工作室不能没人管。我得赶回去。我是劝不动她的了,在她心里,她的才华还是事业,根本都不重要,只是我们误解她了,以为她看重这些。”曾倩连吃了好几大口饭,又灌了半瓶酒。
继续说:“她其实根本不知道,她随随便便放弃的东西,在别人那里意味着什么,我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有她那种天赋……可是她说不要就不要了,她不要她给我啊!她现在是魔怔了,根本不可能再管工作室,什么杜华年,什么金牌编剧,什么重回巅峰,估计她早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她又开了一瓶酒,“我努力了这么久,不可能回头,不可能停下来,我不可能放弃……”眼看第二瓶酒也要见底。
“小倩你醉了。”刘白拦着她拿酒瓶的手,曾倩低头就去咬他手背,不怎么用力,但刘白感觉到热泪滴在手背,随即传来曾倩的呜咽。
他缓缓抚摸她的头,等待她的崩溃过去。
良久,才想说些安慰的话,曾倩就猛地抬起头来,“不对!不对不对,我妈讲过,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想起来了,她说苦闷可以掩埋天才,但是天才如果想要涅槃,又只有苦闷才可以烧死她,让她重生。她在一张纸上写过!被我看见了,我还问她,掩埋和重生,是随机的吗?她说当然不是。这时候就需要……”
“这时候就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去给她种一棵梧桐树,让她看见漂亮的青碧色枝干,可以有希望走出灰烬,飞到树上头来。”刘白接上了这句话。
曾倩惊得又像看见了鬼。
刘白直视她的眼睛,坦然得很。
曾倩颤抖着问,“你不会是我妈的私生子吧?”
刘白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一愣,接着哭笑不得,“这是我爸告诉我的,你妈不是我爸喜欢的类型。”
曾倩更惊恐了,甚至忘记了忧伤和悲愤,“什么跟什么?你把话讲清楚”
“你妈妈叫华丽娟,是我爸大学同学,我爷爷是他们教授。”
一句话把曾倩砸得呆呆的,捋清楚人物关系后,她忽而理解了这个世界的参差。她想起自己和何芳芳的缘分,就来自于自己老娘与何芳芳的师生关系,又想起反击甘鹏飞的时候,何芳芳身后复杂的关系网。
敢情刘白跟何芳芳才是一路人!难怪她老说我该回到我的人生里,原来她的意思是: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自嘲地笑,热泪又掉下来,“我刚入学,就听学姐们就说,这个行当最讲究的就是师门,我还不屑一顾呢!呵呵,看来又是我可笑了……”
刘白喝了口酒,也陪着笑,“我也一样。”他只说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曾倩并没有在意,只顾沉没在情绪里。
这一夜实在是跌宕,哦不,哪一夜不是跌宕呢?最会写故事的,大概是一个叫命运的东西。
她又想起母亲的离世,这一次的悲伤却意外地猛烈,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居然像她刚走那天一样。曾倩迷失了,她不知道今天还是不是今天。
刘白说:“显然何芳芳已经在灰烬里了,再不捞一捞,她就掩埋了。你需要一个种梧桐的人。”
曾倩趴在自己手臂里,抬着眼皮瞟着他,眼睛红红的,“我去哪里搞一个这样的人?我妈已经死了。”
“我有一个人,他可以。”刘白注视她,眼神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