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提过的提议,我仍愿践行。
我愿将躯体留给墨沉霄聊作慰藉,至于余下的三魂一魄,还望魔神不要嫌弃。岁月漫长,魔神独居高位难免孤寂,愿这三魂一魄能伴在您身侧,解您一时寂寥。”
礼还没行完,玄烬的声音突然冷不丁砸在耳尖:
“你对墨沉霄到底什么心思?”
祁玉安指尖一僵,分明前一刻还在谈论他的生死,怎么突然绕到了这种琐碎的牵绊上?
而且高高在上的魔神怎会在意他这只“笼中鸟”对旁人存了什么心思?这话里藏着没头没尾的探究,砸得人心头发慌。
他凝神细辨周身的神念:有些反常的乱,在他周围毫无规律的绕来绕去,倒像是裹着急躁。
这世上竟还有能让魔神急躁的事?
他借着收礼的空隙悄悄抬眼,越过缭绕的墨雾往上望,恰好撞进玄烬垂落的目光里。
玄烬也正在看他!四目相对的瞬间,那人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随即猛地沉下脸:
“看什么看?别以为本座真的在意你个废物心里装着谁,本座不过是怕你对本座的造物有不该有的心思,脏了我的东西。”
这般直白的贬低,再次戳中祁玉安千疮百孔的傲心。屈辱感顺着脊椎往上爬,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一种近乎麻木的平淡:
“这点魔神放心,对他,我只有愧疚,愧当年误信表象、断他经脉,愧如今未能护他脱离偏执。至于师徒之外的非分之想,半分也无。”
话音刚落,笼罩周身的神念骤然松快下来。玄烬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冷硬卸了大半,只剩惯常的漫不经心:
“还算识相,给你一炷香的时辰,去把崖下那闹得欢的蠢材弄走,别让他再撞结界扰我清净。
处理完之后立刻回来回来后,把你种在崖上那些的花草侍弄好,半死不活,看着碍眼。”
纵然屈辱仍旧翻涌,但是祁玉安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看来他的命短期内是能保住了。
低低应了声“是”,他转身便往崖下走,直到踏上通往崖底的石阶,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荒谬:
玄烬何等人物?他的命都能随意拿捏,却偏偏在“对墨沉霄的心思”“崖上的花草”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玄冰王座上,玄烬的目光追着那道单薄的背影,直到它彻底消失在崖边的云雾里,喉间才不自觉溢出一声低嗤:
“不过是去打发个蠢材,至于走这么急?”
话音未落,他指尖魔气微动,方才祁玉安用过的那只瓷酒杯,便凭空飘到了他掌心。
杯沿还残留着一点极淡的温度,是祁玉安方才唇瓣触碰过的地方。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处微凉的瓷面,眸底翻涌的虚无里,竟悄悄漫进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细碎暖意。
离开悬崖已经很远了,玄烬带着审视的神念渐渐减淡,可新的屈辱却如寒潭死水般,再度漫过心口,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前一世,他沦为墨沉霄宣泄恨意的玩物,受尽折辱,却从未像这一世这般狼狈——
当着自己最器重的徒弟的面,被放到桌上扯开衣服羞辱,逼得林砚雪硬生生剖出自身灵骨铸剑鞘,落得灵骨受损,连站立都需人搀扶的境地。
他本想避开这一切,可眼前那道骤然出现的红色身影,瞬间将他拽回难堪的对峙里。
墨沉霄就站在结界另一侧,浑身魔气翻涌,猩红的眼眸死死锁着他,唯恐他下一刻就会彻底消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