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远不止这些,最大的变化是发展思路的跃升。在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指引下,县委、县政府重新打量山,重新认识山,针对山场、矿藏、水能资源优势,时任县委书记刘代启组织论证提出的“以多种经营(木龙)为主的农业结构,以磷化工(石龙)为主的工业结构,以小水电(水龙)为主的能源结构”的“三龙齐舞”治穷致富方略,极大地鼓舞着全县干部群众的士气。
县里还把凌霜傲雪的野生蜡梅定为县花,在进入主城区的路口塑立“九牛爬坡”县标,以此倡导一种奋进精神。尽管,我所在的县委机关依然在简陋的平房办公,许多干部职工在老旧的土房居住。但从县领导到一般干部,人人劲头十足,上下齐心协力,迎难干事蔚成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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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4年5月到1997年5月,我在县委办公室工作十三年,先后服务四任县委领导,零距离地见证了他们接力舞“三龙”、实干兴百业的精彩作为。他们团结带领全县人民,以“筚路蓝缕”“九牛爬坡”的精神艰苦创业,持续发展以多种经营为主的农业经济,农村大面积的极贫状况得到扭转;有效开发水能资源,电力实现了自给自足;大力兴办磷化工业,突破了原矿原卖的单一生产方式。
特别是蓬勃发展的小水电接上了国家电网,使“以电兴工”变为现实。于是,磷化加工厂、硫酸厂、纤维板厂、家具厂、水泥厂、精密铸造厂、印刷厂、酒厂、淀粉厂、食品厂等一大批工业企业,在县城主城区外围如雨后春笋般崛起,人流、车流爆发式增长,县城开始变得拥挤。
1993年,深具战略眼光的时任县委书记李远继,提出把过境国道改至河西,变沿河路为真正的城市街道,并组织规划兴建了清溪河三桥(一九九〇年建成了清溪河二桥),但限于财力,河西改道关键节点难以打通,以致搁置成了李远继同志的一大憾事。
建设事业,遗憾难免。但在那十三年里,县城建设突飞猛进。几十家行政机关从低矮、阴暗的平房或土坯房里搬进了敞亮的办公楼;绝大多数干部职工告别了集体宿舍或筒子楼,住上了单元房;学校、医院、商场、银行、供电、供水、影剧院、体育场、汽车站、宾馆、公园等一大批公益和生产生活服务设施,以崭新的容颜释放着一个县城应有的活力,以年轻的姿态发挥着一个县级行政区域的“龙头”功能。
小街小巷曾经破旧的民居,曾经木板为壁的墙体,曾经鹅卵石铺筑的街面,皆封存进了历史相册。取而代之的是变高变靓的舒适住宅与商业门面,是规整通畅的下水道,是平坦而不再硌脚的街面。
似乎一夜之间,大街小巷还涌出了许多门店。个体、集体、国营,不同成分经营应运而生。门店牌匾,或是玻璃镶嵌,或是电子翻转,或是艺术书法,霓虹闪烁,绮丽华美。店牌是一种文化现象,是一种经济象征,何尝不是家乡那城汇入时代步伐、鼓**岁月脉动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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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6月,因工作需要我调离了家乡。但每年都要数次回家,或看父母,或过年节,或因公务……而每次回家,县城发生的新变化我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常常为整洁的街道、摩天的高楼、丰润的清溪、欢悦的沿河公园、花红百日的紫薇林、树稠林密的官山发出由衷的赞叹;更为清新的空气、纯净的蓝天、爽口的饭菜、浓烈的乡情而恋恋不舍。
2016年春节,我回家过年。车子从新开通的麻(城)竹(山)高速保康出口轻快驶出,我新奇地发现路边、河畔及至山坡高处,有许多人在那里朗声说笑,目送呼啸而过的车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原来,大家都是来看高速通行的。
那一年,回家过年的人可真多。因为,在新年前的腊月二十八,麻竹、保(康)宜(昌)高速同时开通。别说家乡人对此有多么激动、兴奋,就是我们这个小家庭的归程也是一路欢畅、无比开心。是啊,过去想都不敢想的进山如履平川的高速公路,却在“荆山,九州之险”(《左传·昭公四年》)的保康四通八达,却以四条高速(谷竹率先开通,保神即将竣工)、东南西北皆可畅达而一跃为湖北山区县高速里程最长、覆盖区域最广的地区。
据说那年春节,保康境内凡有高速通过的地方,都有络绎不绝观看高速“飞”车的热闹人群。年后回襄阳与友小聚,我说这个春节过得最高兴、最幸福的是我们保康人。大家听我说了缘由,无不拍手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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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居住于河西,住所位置较高,数年来每次回家,我都会伫立窗台或上到楼顶观赏县城全景。而近些年再到相同地方赏景,视线却被一栋栋高楼遮挡,难以再看全河东主城区依山傍水、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的“小香港”模样。为此,我在心里嘀咕过林立的高楼让县城“破”了相、“改”了样。其实,这是我多年形成的视野惯性在作祟。
那天,与家人一起经官山去茶埯,在城东的山脊上俯瞰县城,十数里的密集建筑,宛如一条不见首尾的巨龙静卧于青山绿水间。夹城两山,青葱浩瀚;清溪一水,碧波润城。城南处的麻竹、保宜高速互通,及其南北分道扬镳的高架桥梁,连同改道河西的穿城省道(原316国道,实现了李远继同志的愿望),犹如有序构筑的城市精灵,流淌其上的车辆更添一份城市的灵动……
因是登高远眺,市声得以屏蔽;因是换了视角,眼福得以饱足——此刻的家乡那城,静美如诗,灵秀似画。那向东南蔓延数公里的城市骨架;那依地势起伏而建的重重楼宇;那顺河道拦筑的梯级橡胶坝;那长堤卧波、垂柳依依的沿河步道……其精巧布局自然天成,其秀美格局终是人造。
还在21世纪之初,家乡那城就有鄂西北深山明珠之誉。如今,这颗明珠更加绚丽,更加璀璨,不仅摘取了“全国文明县城”桂冠,还荣膺“国家生态文明建设示范县”,阔步前进在绿色发展之路上。
我知道,家乡的觉醒很早。从20世纪末抓“两林”(长江防护林、天然保护林)建设开始,县里就忍痛割爱,陆续关掉了纤维板厂、水泥厂、矿粉厂、磷肥厂、硫酸厂等一批不利生态环境保护的企业。这些企业是当时县里的经济支柱,纤维板厂的税收甚至占到了全县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可它也是吞噬林木的超级老虎,其他诸厂更是环境污染的心头之痛。为此,县里决策果断,关闭彻底,还山以树茂林密,还水以河畅流长,还城以清新宁静,还民以蓝天碧水……直至把自己“还”成了襄阳的后花园,“还”成了人们爱去的“福窝窝”。
眼下,我同家乡人都在期待——随着郑(州)万(州)高铁的全线开通,保康山水生态游必呈井喷式增长,绿水青山之生态优势必成金山银山之后发优势。
家乡那城“福窝窝”,抑或该叫“金窝窝”了吧。
(稿于2019年8月,原载《野花文艺》2019年第2期,获庆祝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我和我的家乡·城乡巨变看保康”征文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