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庭月心中惊骇，但脸上却依旧如常。她没有害怕，只是静静看着凌萧寒，眸中带了一丝，她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我还记得，他被要打死时，认出我后的表情。”凌萧寒把玩着酒盏，“震惊、恼怒、愧疚、悔恨，真是精彩的很。他开口求饶，承认这么多年的错误，并骂自己是畜生，不该那样对我娘，我心软了，放了他。可他，反手烧了我铺子。”
钟庭月吸了口冷气，这世上竟有这样的爹。
从小到大不疼孩子就算了，最后还要害死自己的儿子。
“幸好，那日我因昨日醉酒，身子不适，未曾去铺子，躲过一劫。但他，因过于得意，逃跑时摔了一跤，头着地就这么摔死了。”凌萧寒眸光幽深，“或许，这就是恶有恶报。只是就这么死了，实在便宜他了。”
“你若不做，他兴许也活不了多久。”钟庭月给自己倒了一盏酒，喝了一口，“那你娘呢？”
“八岁那年，我被送到了青山书院。在去书院的路上，我见到了一名陌生的女子。她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眸子，但到现在，我依旧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是我天底下，见过最好看的女子。她故意劫走了我，同我说了好多好多。”
回忆起这件事，凌萧寒神色怀念，眸中情感满溢。
“可那时候我吓坏了，只顾得上哭。她走时，交给了我一块玉佩。她说麒麟祥瑞，这玉佩能保佑我。又流着泪说了好多道歉的话，说她这些年，从没忘了我。之后，她就放了我，不见了踪影。直到我回了学院，同先生说了这件事后，才得知，那女子就是我娘。”
钟庭月听的十分动容，她已经能想到，当时凌萧寒的娘亲，是何种心情了。
或许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同为母亲，她能理解凌云瑶的苦。
“再等我十岁那年，又见了她一次。她陪着我玩了一日，随后就消失不见。之后，再收到的，就是她去世的消息。”凌萧寒眼眶红了红，“她为了救百姓，冒险进了土匪窝。逃跑的路上，她独身引开土匪，让百姓们有了生还的机会，但自己却死在了刀下。”
钟庭月默默的给凌萧寒倒了酒，安慰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凌萧寒抿了口酒，继续道：“这些事都过去了。但他一直憋在我心里，我不知该同何人说。今日与你说出来，心中好了些许。”
“能做你的倾听者，我也很乐意。”钟庭月举起酒盏，“往事不可追，就让它同风消散吧。”
钟庭月只猜到，凌萧寒是高门显贵的公子，却没想到，他竟有这样悲惨的身世。
父不疼爱，娘被迫离去，她不敢想，童年时的凌萧寒，该有多痛苦。
“我成亲，也是被迫无奈。”凌萧寒闭上眸子，“我大舅身子弱无子嗣，小舅不成婚。这偌大的凌家，只剩我这一根独苗。外公身体越来越差，我若再忤逆他，不愿成亲，那便是走了我娘的老路。庭月，我不想成亲，可我，没办法。”
听着凌萧寒对自己的称呼，钟庭月心中一阵温热，说不出的感觉。
她很想开口挽留，可听了凌萧寒的一席话，又不知，自己该以什么身份挽留。
“我理解，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沉默许久，她说出了这句没意义的话。